冬天的夜,寒冷得都能夠將人的耳朵凍掉了,這數九隆冬裡,伸出手來都是一種受罪。
蘇運昌騎著洋車,馱著李虎在半夜裡跑出來,一路顛簸著來到了漷縣鎮西的唐頭窪處,這裡離著高家的後院很近,只是隔著一片的窪地。
兩個人將洋車藏在了院牆邊的柴禾堆裡,一起蹲在了牆根底下,以躲避如刀割一樣的寒風。
此時,整個村鎮一片的漆黑,看不到一點兒的火光,兩個人在牆邊上等一會兒,蘇運昌掏出了自己的懷錶來,就著微弱的星光看了看,時針指在了凌晨一點鐘的位置。
“哥呀,差不多了吧?”李虎壓低著聲音,問著蘇運昌。
“再等等!”蘇運昌卻十分得鎮靜,他知道人最困的時候,一般是在凌晨兩點到三點的時候。
兩個人手抄在袖口裡,背靠著背,躲在牆角的陰影裡。
卻也在這時,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兩聲狗叫,把兩個人嚇了一跳,正在詫異,便看到兩個人影突然從他們的身前快步走過,轉到了高家的後面院牆之下。
一個聲音低低地傳來:“二哥,剛才那條狗真得捅死了?”
“那還有錯?”
“可嚇了我一跳!”這個聲音又響起來。
蘇運昌與李虎不由得一起豎起了耳朵來,這個聲音他們已經很熟悉了,只是兩個人還有些疑惑。
“老三,你確信高家的槍收在這裡?”另一個聲音問道。
“肯定在他們的後院!”
“是穆老三!”此時,蘇運昌和李虎已然確信,黑夜裡,兩個人都可以聽出對方的心跳來。
“那個姓皮的可不是好惹的主!”穆老三的二哥對著穆老三道。
蘇運昌想,這個被穆老三叫作二哥的人,應該是就是運河灣的二當家胡二刀了。
“你放心,這個時候,那些傢伙肯定睡得跟豬一樣!”穆老三低低的聲音被風吹過來,令蘇運昌和李虎聽得清清楚楚。他接著道:“我可是聽那個姓於的說過,當初高長山從天津拉了一車的軍火,光是步槍就是三百多條,肯定也有盒子炮!”
蘇運昌有些奇怪,他知道穆老三在四處尋找手槍,還跑到縣城裡去找張全友幫忙,如今卻又與他們一樣,盯上了高家的槍枝。
高家的槍枝彈藥,是高長山以裝備防共自衛隊的名義採購的,得到了日偽政府的認可,也是這片地區最大的地方武裝。那些所謂的自衛隊員,有任務的時候,會跑到高家來領槍領子彈,然後組成隊伍,在皮振雄的帶領之下出去執行任務;平時若要訓練,也是這般。但是每天晚上收隊,只要是回家的人,就必須要將槍枝彈藥如數得交回來。當然,除了那些就住在高家的隊員之外。
不過,蘇運昌相信,那些放在後院的槍械都應該是步槍,盒子炮這種東西,高長山肯定會單獨存放的,不可能與那些“自衛隊”隊員們的槍放在一起。
“要是找不到盒子炮呢?”胡二刀問。
穆老三道:“多搞幾把步槍也不錯,可以拿回去給兄弟們用!”
兩個人說著,已然翻過了牆去。
蘇運昌拉了李虎一把,兩個人也來到了高家西跨院的後牆,馬上聞到了一股屎尿的騷臭味,他們明白,這裡應該是茅房的位置。
穆老三果然聰明,從茅房爬進去,這邊肯定不會有人守著。
當即,兩個人也踩著穆老三他們搬過來的一個大石磨,翻上了兩米多高的院牆,踏著茅廁的頂子,小心的跳進了院子裡。
在這個大冬天裡,沒有人願意在大晚上往茅房來上廁所,一般都會在房裡放一個夜壺,除非是當晚鬧肚子,要來解大手。
他們進來的就是高家西跨院的後院,穆老三直接摸到這裡來,自然是事情打聽過了,踩好了點。
蘇運昌與李虎悄悄地跟在他們的後面,眼見著他們在小心地撬動著一間屋子的門。那個門是從裡面插著門栓的,並且肯定是頂著了頂門棍,這說明屋子裡有人住。
想來,這個槍彈室也是有人值守的,否則早就被偷了多少次了。
卻也在這時,忽聽得前院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蘇運昌和李虎連忙躲進了陰影裡。正在撬門的穆老三和胡二刀,也迅速地躥到了牆邊,躲進了黑暗中。
兩個揹著槍的莊丁,提著一盞馬燈,一邊走一邊打著呵欠地走過來,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一個對著另一個道:“不就是有兩聲狗叫嗎?看把皮老大緊張的,非要咱們過來看看,哪有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