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昌!是運昌回來了嗎?”一個蒼老的老婦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
蘇運昌立即站了起來,緊跑兩步到了門口處,便看到了一位將近六十歲的老嫗,她戴著一個藍色有些發白的頭巾,卻也掩不住那一頭黑白相間的髮髻;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著一道道的紋路,雖然膚色早就失去了光澤,但是那雙深陷的眼睛,依然深邃明亮。
她傴僂著背,後面還揹著一個由樹枝紮成的柴禾捆,見到蘇運昌的時候,便不知不覺地鬆開了抓在手裡的草繩,那柴禾捆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來。
蘇運昌看了老婦片刻,忽然眼中便湧出了淚水來,撲倒在了老婦的面前,顫聲叫著:“娘!”一把已然抱住了老婦。
蘇大娘的雙眼中也滿是淚花,緊緊的抱著蘇運昌,喜極而泣:“小昌!真得是我的小昌呀!”笑得合不攏嘴來,淚水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掛滿了一臉。
蘇小三在後面跑進來,看到這個情景,連忙又跑到了外面去。倒是楊金花正在堂屋燒著水,見此情景不由得笑道:“看你們孃兒兩個,這是怎麼著了?抱在一起哭個啥?到屋裡坐去!”
蘇運昌這才反應過來,牽著蘇大娘的手,走進了屋子的裡面。
北方的農村居家結構,幾乎都是一樣的。三間正房,正中的一間開著大門,稱為堂屋,這裡也是做飯的地方。一進門的右側是一個燒火的大灶,這個灶有一個煙道透過裡屋的土炕,直上房頂的煙囪,排出屋外。也正是因為有煙火過境,所以晚上燒得炕滾熱著,儘管外面數九寒冬,炕頭也是暖和異常的。只是到了後半夜裡,灶火熄滅之後,溫度降下來,才會覺出冷來。
如今,楊金花便是在這樣的大灶上燒著水,水已經燒開了來,她用一個陶製的壺盛上了水,又從左邊的屋子裡找出一些茶葉來,放到壺裡,便招呼著外面正在與兩個孩子說笑的李虎和蘇小三一起進屋喝茶。
蘇大娘拉著小兒子的手,一直就不願意放開來,仔細地打量著他相貌,比對著這四年多的時間裡,有多少的變化,便是話都忘記說了。
“娘呀,你這麼拉著弟弟,總是要讓他坐下來的吧?”蘇運豐在邊上提醒著道。
蘇大娘這才想了起來,鬆開了蘇運昌的手,讓他坐到炕頭上,對他問長問短。蘇運昌自然是有問必有答,恨不能把這四年裡,對母親的思念一股腦地全都捧在手心裡,讓母親看到。
只是,這對母子並沒有談上多久,蘇運昌的二叔蘇二鐵和三叔蘇三鐵也都過來相見,他們住得很近,也是從小看著蘇運昌長大的長輩。
蘇二鐵正是蘇小三的父親,他們也是從蘇小三的嘴裡知道了蘇運昌回來的。
蘇運豐道:“正好二弟今天回來,二叔、三叔就不要走了,我今天出去賣魚,還有幾條魚沒有賣掉,便一起留下來吃頓飯,喝一點兒酒,慶賀慶賀!”
蘇二鐵和蘇三鐵客氣了一番,也便沒有推卻,留了下來。
蘇運豐忙叫楊金花做飯,蘇大娘也在邊上相幫。他又讓柱頭到村頭李家酒坊去打了兩斤酒回來,一家人圍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之上,一邊喝著水,一邊等著楊金花和蘇大娘忙活著燉魚作飯。
農村裡的人,一天只吃兩頓飯,一頓是在上午九十點鐘左右,一頓是在下午四五點鐘左右。當然,這兩頓飯的時間也並不固定,有的時候,因為活比較多,也可能忙到傍黑的時候,還顧不得做飯吃飯,那就會捱到夜裡,對於家境不好的人家來說,或者乾脆就省了。
蘇二鐵的話最多,不時地問著蘇運昌在外面的情況,聽著蘇運昌講完了他在天津那邊的事情之後,道:“運昌呀,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在給別人趕馬車,去年九月的時候,有個僱主要往遵化去,那天晚上歇在了薊縣的夏莊子,半夜裡正趕上打仗,老共把東洋人的炮樓給端了,當時我躲在大車店裡不敢出來,就看到火把之下,有一個特別年青的老共的軍官,怎麼瞅怎麼都像你。當時膽小,沒敢出去問。等到天亮之後,我問大車店的老闆娘,才知道那是八路軍的盤山游擊隊,那個年青的軍官是他們的一個什麼什麼委來著,我當時就在想,那個人應該不會是你吧?”
聽著蘇二鐵的話,蘇運昌與李虎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去年九月,他們的確是在薊縣那邊端了鬼子的一個炮樓,當然這樣的事情他是不能承認的。
“二叔,你真會開玩笑,我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去跟東洋人作對呢?”蘇運昌道:“去年九月的時候,我應該在山東的濟南那邊,跑著菸葉呢!”
“真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