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姜綰重生後第二次見到雲惟川。
剛再次意識到曾經那個偏執寡言的少年已經變成了眼前這個冷漠威嚴的成年帝王,心中仍然會產生一種奇怪的割裂感。
可與上次在同安草場遇見時,她掩藏在心底的慌亂不同,這一次她是發自內心的鎮定。
人總是會變的,重生後已過半年,說長不長,卻足夠她放下了曾經的執念。
曾經她為報歷銘皇后救下自己的恩情,久浸朝堂血雨腥風,也賠上了自己的短短一生。這一次,她打定要全憑自己的心意放肆活一回,任誰都阻止不了她。
她已經不欠雲惟川什麼了,往後,她只當他是個陌生人。
“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且全無依仗,只希望陛下仁心,寬恕舍妹。”姜綰神色平靜地說道。
“聽聞你剛回府半年,你們姐妹間感情就這般好麼?”雲唯川盯著她問道。
“家族之間,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姐妹之間自該相互幫助。”
姜綰不動聲色,從藏經閣離開,明明有另外一條大道,而云惟川偏偏出現在這條小路上,顯然是另有目的。
雲唯川似是嗤笑了一笑,又道,“你這般識大體,看來對府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是這般愛護有加?”
他在弟弟這個咬字上格外重,姜綰神色不變,卻聽出了他言語中的深意。
雲惟川懷疑她的身份了。
她並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讓雲唯川產生了懷疑,可此時更加需要謹慎,不能讓他再發現任何端倪。
“也不全是,人與人相處也看眼緣。姜綰在鄉下長大,自知魯鈍,家中幾位妹妹中也只有四妹妹與我合得來。”她神色平靜地回答道。
姜靈渝臉上滿是愧色,她意識到是自己的莽撞言語,讓姜綰不得不為自己出頭,卻又被眼中這個顯然不好相與的冷麵皇帝為難。
她連忙說道,“皇帝陛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不要為難我的姐姐。”
雲惟川卻並不看姜靈渝一眼,目光始終落在姜綰身上。
“養在何處的鄉下?”雲惟川盯著姜綰問道。
“姜家京郊的莊子,寄養在一戶姓羅的家中子家中。”姜綰答道。
“你既是家中嫡長女,為何會被送去那裡?”
“臣女生母沈氏早亡,父親令娶了繼室,為繼母所不容。”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震驚地看著她,又發覺她神色坦然,彷彿全然不在意要在皇帝面前留下好的印象。
“那又為何突然被接回府?”雲惟川冷聲追問。
“陛下,這是臣女的家事。”姜綰淡淡說道。
“不用你提醒,朕就是對你的家事好奇。”雲惟川的語氣中帶著壓迫力。
姜靈渝有些不忿,又想說話,卻被身邊的含笑拉住了衣角,含笑拼命眨著眼睛,示意自家主子萬千不要再莽撞說話。
明眼人都看出上次在操場上姜綰被雲惟川注意到了,而這次雲惟川是特意為了姜綰而來的,在這種情況下旁人還是少插嘴為妙。
姜綰神色鎮定,黒澄澄的目光辨不出情緒。
“臣女已近及笄之年,家中長輩接我回府,應該都自有他們的考量。”
雲惟川見她字字句句滴水不漏,眉梢眼角的冷意越發濃烈。
他沉默了一會,開口道,“都起來說話吧。”
姜綰與姜靈渝各自的丫鬟們,連忙站起身又將她們扶了起來。
雲惟川轉過頭,遠處恭順站立著的,除了林琇,還有許多身穿便服的侍衛。
“朕同姜大小姐有話要說,你派人將姜四小姐先送回去。”他對林琇說道。
林琇上前一步,說道,“是,陛下。”
“大姐姐,我不走。”姜靈渝拉住姜綰的手,一臉擔憂。
“放心,你先回去,我不會有事。”姜綰平靜地抽回自己的手,又看了含笑一眼。
在含笑的勸說,姜靈渝鼓著嘴巴,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姜綰回過頭,卻見雲惟川盯著自己的手,冷峻的眉眼中帶著洞悉一切的犀利。
她知道雲唯川是個固執的人,他既然對自己有了懷疑,就不會輕易地打消。因此自己不能過於主動急切地辯解,否則會加深他對自己的懷疑。
“陛下還想問些什麼?”
姜綰垂著眸子,睫毛蓋住了她的瀲灩雙眸,看起來十分柔順。
雲惟川的眉間微微皺起,心中卻有中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