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姨婆就消失在我的世界裡,那半山腰的小院裡,也再不見她那抽菸的身影。
回顧那九年的快活時光,一度覺得像夢一場,讓我懊悔不已。
如果能給我一個後悔的機會,那個夏天,說啥也不會鑽進山精溝裡去。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有的事情一但做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我是在一股子酸臭味道的刺激下,被嗆醒的。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被人包裹得像個大枕頭,臃腫而又沉重。
有一根布條子搭在一顆樹上,這大枕頭一般的腿,就掛在這個布條上。
我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周圍,除了一堆爛稻草,就只有我一個人趟在地上,這讓我很是不安。
“婆婆……你在哪兒呢?”
草跺子上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別叫了,你叫破喉嚨也沒有用,你已經被那個女人賣給我了。”
陽光有些晃眼,我眯著眼睛看了看上首的人,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邋里邋遢的面容,再加上隱隱的惡臭,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誰,村裡唯一的一個大傻子。
“你胡說八道,婆婆才不會賣了我。”
“呵……天真的孩子,不管你信不信,從今往後,記得叫我師父。”
他猛然跳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露出一口比太陽光還刺眼的大白牙,對我威脅道,
“不聽話的話,就把你的腿打斷,再把你掛在樹上放血、風乾,成為一具乾屍。怕不怕?”
“我信你個錘子,你在哄鬼呢!”
傻子的話,誰信誰傻。
我急切的去弄那根布條,想要把腿放下來,然後站起來和對方平等對話。
然而這才動一下,就聽到大傻子道,
“好不容易才凝固的血,你若是想死的話,隨便你咯!”
我停頓了一下,輸人不輸陣的道,
“我姨婆呢,快幫我把她找出來啊。”
看不到她,我真的很慌。
就像雛鳥被迫離開鳥巢,仿偟無依。
在姨婆的大煙杆子一通狂揍之下,小白被打翻在地,嘴角流出一絲黑血,不過只是重罰,並沒有下死手。
這樣的血裡面,帶著一絲絲濃臭味道,就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我亦升不起一點食用的慾望。
姨婆看我的眼神有些冷,我自知做錯了事,主動把屁股撅起,抱著腦袋嚷嚷起來,
“我錯了,你打我吧!”
按照慣例,姨婆能揍得我三天下不來床。
然而,這一次屁股都撅累了,那預料中的疼痛還是沒有襲來,讓我越發不安起來。
“姨婆……你倒是打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不犯這樣的錯誤。”
姨婆只是靜靜地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抽著她的旱菸。
菸圈吐了一個又一個,眼瞅著我都快支撐不住了時,她卻突然站了起來,
“收拾一下,等下去見一個人,你去拜師,此人手裡有秘法,或許還有救!”
“啊?拜師!為什麼?”
姨婆眼眸下垂,看了看我還在流血的腳,
“不拜師,此血流盡為止,你想做一具乾屍?”
“嘶……怎麼會止不住,不可能的。”
我不信邪的扯下一節爛布,把傷口包紮起來。
然而,事實真的讓我很崩潰,那一節布很快就被浸透,血一點沒浪費的滴落在地上。
我大哭起來,“婆婆,你的故事都是騙人的,書生受傷了,女妖給他包紮傷口,然後他就好了,為什麼我不可以?”
姨婆閒暇的時候,會給我講故事打發時間,畢竟漫長的黑夜對於覺少的二人而言,有些難熬。
那些山精鬼怪,荒謬而又恐怖的故事裡面,不都是這樣處理的,為什麼我這血無法凝固?
我雖然小,卻也知道,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
那些個野物被姨婆取完血後,就會身體硬梆死去。
姨婆沒有理會我的哭鬧,只是讓我趕緊跟上,若是不樂意,後果自負。
我還不想死,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眼淚婆娑的道,
“婆婆,有大事發生,山精溝裡,有狼瘋了攻擊我,是獵人張救了我,也不知道他逃出來沒有……。”
內心裡,我是希望婆婆能去救人,最不濟也要最點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