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門口,司清城催促了幾次讓幾位老人先回去休息,三位老夫人不走,三位老爺子也不走。
眼見著快十點了,他擔心老人身體,只得再次催促。
“這裡有我跟阿深就行,有什麼情況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嫂子,書禾,你們帶鬱叔鬱嬸回去,夕夕,你帶你外公外婆回去,小北,你送送爸跟媽。”
司清城低聲分配任務,這聲嫂子叫的是傅雲蓉。
沈妍夕坐在沈老夫人身邊,有些心神不屬,生怕手術室裡的人出來,告訴大家司桐沒事了。
她在沈家的身份本就尷尬,如果司桐真是沈家的親外孫女,又活下來,以後沈家只怕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傅雲蓉也不放心鬱老夫人和鬱老爺子的身體,附和著勸了幾句,總算把幾位老人說服了。
六位老人陸續站起身,鬱老夫人不放心地叮囑老三:“有情況不許瞞著,聽見沒?”
鬱寒深修長的手指捏著根香菸,力道有些大,捏得香菸變了形。
這根菸是從莫煦北那兒要來的,不是犯了煙癮,只是想攥著點什麼,讓自己踏實點。
他活了三十多年,素來內心強大,泰山崩在他面前,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波瀾不起。
可此時,妻子在手術室裡性命垂危,他面上再鎮定,內心也無法像往常那樣泰然自若。
聽見老母親的問話,他沒心思接腔。
莫煦北把話接過來:“放心吧,這麼大的事,想瞞也瞞不住。”
鬱老夫人嘆了嘆氣,招呼幾位世交老友,“走吧走吧,我們幾個都一把老骨頭了,萬一有點什麼,也只會給孩子添亂。”
這時,沈沐黎帶著一身雨水和白得嚇人的臉色跑過來。
沈老夫人見女兒這個樣子,皺起眉,“你今晚怎麼回事?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
女兒一向優雅得體,哪怕是坐輪椅的那些年,也沒這麼糟糕過。
“醫生說你不能劇烈運動,還這麼跑,腿要不要了?還想坐輪椅不成?”沈老夫人的語氣帶著心疼。
“桐桐……”沈沐黎想問她的女兒是不是還活著。
話被突然開啟的手術室門打斷,護士手裡拿著筆和紙,“司桐的家屬!產婦心肺衰竭,需要啟動ec,家屬快來簽字!”
ec,叫體外膜肺氧合,又叫人工肺,主要作用是在人體的心和肺失去作用時,代替心肺的工作,給搶救爭取寶貴的時間。
沈沐黎只覺心臟在這一刻被人生生挖出來。
護士的話一落,鬱寒深就接過她手裡的紙筆,動作沉穩又利落地在家屬那一欄簽上‘鬱寒深’三個字。
一筆一劃,穩重有力,和平日裡在公司籤合同時沒什麼不同,彷彿不管到哪裡,遇到何種情況,都能當好主心骨。
眼神也依然冷靜理智,只是手術室的門再次關上,他把那根被捏得變形的煙塞進薄唇,伸手去西褲口袋摸打火機。
結果摸了個空,他轉頭找莫煦北要打火機。
莫煦北知道鬱寒深平靜的五官下,是心急如焚,沒有說這裡不讓抽菸的話,掏出打火機遞給他。
鬱寒深低頭點上那根菸,緩緩飄散的薄霧模糊了他立體深邃的眉眼。
旁邊,司老夫人邊哭邊罵司清城:“我孫女要是就這麼沒了,我跟你沒完!”
沈老夫人嘆息著抹了抹淚,內心不免惋惜,多好的一個孩子。
一轉頭,發現自家女兒跌坐在人群后,兩手揪緊心口的衣服,張著嘴,無聲痛哭。
沈老夫人嚇了一跳,眼淚都嚇得縮了回去,沈沐黎這個樣子,只在二十多年前孩子夭折時出現過。
“小黎?你怎麼了?”她忙上前去扶女兒。
她這一聲喊,眾人都看過來,看見沈沐黎哭得比司老夫人還慘,都很意外。
司桐是司清城的私生女,是害死沈沐黎女兒的罪魁禍首,沈沐黎這會兒應該恨死司桐才對。
司清城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掐著沈沐黎的腋下,把人從地上提起來。
感受到沈沐黎身上快要將人淹沒的悲痛和絕望,司清城以為她是在為頒獎禮上的事自責。
想要出言安慰幾句,沈沐黎忽然發出一聲悲鳴。
她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推開司清城,推開擋著她的所有人,衝上去用力拍著搶救室的門,“開門!”
“讓我進去,我要陪著她,她需要我,誰來開門讓我進去?我的女兒需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