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餃子不能多吃,晚上吃多了容易燒心,老高就吃了一小碗,剩下的全都進了高明啟的肚子。
“你拿回來的韭菜咱倆吃不完,白天我讓二勇把剩下的拿到他們家去了。”
高明啟把腦袋從飯盆前抬起,對於爺爺的做法沒有任何異議,家裡但凡有任何多餘的吃食,高明啟都會想著給李大勇家送一些去。
李家的孩子多,李清夫妻倆每天拼死拼活地幹活,掙的錢剛能養活他們一家。
但也僅是養活而已,能吃上飯,想要吃得飽吃得好就有些困難了。
所以李大勇下面幾個弟弟妹妹,全都長得瘦巴巴,而且一個個還都是大高個,站在那裡,就和一根竹竿沒啥區別。
高明啟聽李大勇說過他們家的事情,每次想起來,都會感覺異常心酸。
李大勇的爺爺早些年為了逃避抓壯丁去當兵,就逃進了西邊的山裡,在山裡藏了好些時日。
可是山上沒啥吃的,餓得整個人瘦脫了相,為了抓山上的兔子,一不留神從山坡滾了下去,把腿給摔斷了。那種情況下,根本沒有機會找大夫醫治,只能用樹枝固定著斷腿,後來就成了瘸子。
好不容易下山了,又得了氣管炎,家裡條件太差根本沒錢去看病,小病拖成了大病,沒幾年人就沒了。
李大勇的大伯和大姑,當時一個十歲一個七歲,就已經開始跟著大人幹活。
李清是家裡的老三,他下面其實還有個弟弟,但是家裡根本養不活這些孩子,後來打聽到有人家要孩子,就抱走了弟弟。
可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大伯外出幹活的時候,剛好遇到兵亂,被流彈打在腦門上,就這麼沒了。
剛有所好轉的日子又難過起來,少了一個青壯勞動力,家裡窮得,幾乎是把能吃的東西都吃過一遍。
一直等後來李大勇的奶奶沒了,二姐也嫁到外地,李清為了過活,才帶著一家老小進了北平城。
窮人進了城,也還是窮人,生活同樣艱難。
往事不堪回首,李大勇比幾個弟弟妹妹年長一些,記憶裡的苦頭吃的更多。
禮拜天清早一起床,高明啟就和他爺爺開始擺弄糯米糕。
高明啟用清水把糯米淘洗乾淨,
乳白色的淘米水被他澆在門口的棗樹坑中,以前這裡種著一棵棗樹,後來四合院裡的住戶擔心棗樹紮根在地下,把各家的房子擠壞,便一同將棗樹兩根起了出來。
地面上現在只剩下一個坑,平常住戶有個汙水洗菜水,全都是往坑裡倒。
為這事,鄰里之間還鬧出過矛盾。離得近的住戶,肯定不願意別人把什麼垃圾都往坑裡扔,冬天還好些,到了夏天就會發臭。
洗好的米放進小盆裡面,加了一碗水,差不多沒過糯米有一指頭的高度。
將鍋架在籠上,爐灶裡點火,開始升溫。
燃燒的木材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高明啟坐在爐灶跟前,順帶將畫紙壓在板凳上面畫畫。
差不多過了得有四五十分鐘,老高才把鍋裡的糯米飯盛出來。
冒著熱氣的白米傾倒在籠布上面,蘸著涼水反覆地揉搓,裡面的米漸漸就揉成了麵糰狀。
老高把手沾了沾涼水,從裡面揪出一團來,經虎口發力捏了一把,擠出大小適中的糯米糰,又往裡面塞了一塊紅棗。
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老高手中的動作很快,桌子上很快就鋪滿了糯米糰。
高明啟等最早做出來的那些糯米糕放涼以後,裝了一大包,往李大勇家裡來了。
即使是小年時節,李清也早早出門去幹活,只剩下王芹自己在家照看孩子。
見到高明啟送來的糯米糕,王芹眼圈一酸,口中有些說不出話,只能拍了拍高明啟的肩膀。
高明啟越過王芹,看向在床邊趴著寫作業的幾個孩子,王芹連忙轉過身擦了擦眼圈。
糯米糰的香味慢慢彌散開,幾個孩子全都眼巴巴瞧向王芹。
“好好寫作業,等會兒給你們吃。”
“好孩子,你有心了。”
王芹深深地說道,家裡老大不在家,多虧了高明啟隔三差五給幾個弟弟妹妹帶點吃的。
因為家裡的房子已經被王芹帶著孩子打掃乾淨,省了高明啟不少功夫,他便趁著休息時間又去了一趟白老師家裡,準備給他們送一些糯米糕。
剛進了院子,高明啟鼻子中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