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十三。
西湖北區的街道上依舊是熱鬧非凡,比起南城街道的髒亂差,這裡更加顯得整潔,街上也少了很多吆喝和爭執,畢竟這裡身著西裝旗袍的少爺太太可不用趕著幹活。
鄭信臣裹緊了自己的棉布長衫,將脖頸上的黑色圍巾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老闆,老樣子,來碗片兒川,一點辣也不準加!”
他特地加重了後面一句話,生怕對方忘記了一樣。
攤子的老闆見到是他,臉上立即露出了微笑,將白布甩在肩膀上,手上忙活起來,但嘴裡是時刻不停。
“嘿,鄭主編瞧你說的,您的口味我哪能忘啊!”
不多時,他就從鍋裡為鄭信臣盛出一碗熱騰騰的湯麵來,上面澆上了由雪菜、筍片、瘦肉丁組成的澆頭,這瘦肉自然少些,但澆頭足足滿滿的一層。
一邊準備好碗筷,一邊老闆還問道。
“今年雜誌社為啥還未開工啊?”
鄭信臣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拿起筷子快速的吸溜起來,還一邊回答道。
“如今杭城看小說的人還是少了,這總部分過來的分社效益實在有些差了。”
說完停頓一下,他惡狠狠地咬碎一片竹筍,繼續說道。
“再沒有好稿子啊,咱們雜誌分社就得倒閉了。”
話語裡面沒啥感情,顯然是已經接受現實了。
“您倒是謙虛了,一直有好的嘞,前些年你們雜誌上那個江湖什麼傳?”
“江湖奇俠傳,平江不肖生寫的,如今已經完結了,這位先生都在研究國術來著。”鄭信臣抬頭回答道。
“對對對。”老闆連連點頭,搓了搓手,笑著說道。“之前聽院子裡的秀才讀過,那叫一個過癮啊,可惜他如今不怎麼寫了。”
“可這樣的稿子,一稿難求啊!”
鄭信臣嘆了一口氣,隨後吃得極快,很快就將碗底的湯全部喝完,長長地撥出一口氣,連眼鏡上都是白霧。
他起身將圍巾圍起來,隨即問道。
“多少錢?還是老樣子嗎?”
“漲了一些,現在得是7分錢,您知道的這些年來啥都在漲價。”老闆有些不好意思地弓著腰,生怕對方有什麼不滿。
“民生多艱啊!”鄭信臣嘆了一口氣,隨即將兩枚面值5分錢的鎳幣放在了桌上。
“不用找了。”
“誒呦,鄭主編這怎麼使得。”身後的老闆連連鞠躬道謝,僅僅是為了多出的幾分錢而已,還不忘記大聲對著對方背影喊道。“恭祝今年雜誌社大賣!”
遠去的鄭信臣擺了擺手,算是回應了,隨即走進了紅玫瑰雜誌社的大門。
剛剛走進雜誌社,就看見滿地的灰塵,以及有些灰敗的辦公室,這僅僅只不過是過了一個年而已。
鄭信臣心中不由得感慨,他嘴裡唸叨著。
“花之類繁矣,花支紅者亦甚多矣,求其色香濃郁為雅俗所共賞者,又莫如玫瑰。”
想當初原名《紅雜誌》的雜誌社就是因為這句話而改名為《紅玫瑰》。
也就此定下了“不黨、不政、娛樂於民”的雜誌風格基調。
要不然回到滬市去?
鄭信臣腦袋裡面跳出這個想法,但又覺得有些不甘心,當初《紅玫瑰》就是因為滬市的報刊雜誌多如牛毛,打算開闢新市場才來的杭城,如今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
他不甘心。
可杭城的銷量實在有些難看了,特別是在國內第一部武俠小說《江湖奇俠傳》完結之後,《紅玫瑰》的熱度就開始越發下降。
武俠小說跟風者有之,但平江不肖生自小便文武雙修,於武術他與各位名家都有所切磋交流,於文他畢業於法政大學,甚至留學東洋。
誰又有他這樣的文學底蘊,能夠寫出《江湖奇俠傳》這樣的傳奇鉅著?
至少在鄭信臣目前的審稿之中,大多數的稿子都逃脫不了才子佳人,往往缺了那一份“俠”的豪氣干雲。
“嗨!”嘆了一口氣,鄭信臣坐在了自己的書桌面前,上面還擺著一疊稿子,應該是年前送來的。
他年前甚至都不願意去看,無他,只想留個好心情過個年。
桌子上還有一張紙,上面是年前杭城《紅玫瑰》的銷量,竟然連個五百份都賣不到,雜誌社又不是慈善機構,再這樣下去肯定得倒閉!
要知道滬市的《良友》雜誌可是動輒4萬餘的銷量,《小說月報》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