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兒睨著眼睛打量了一下景裡，沒從他的表情裡看出破綻，拿著刀的手鬆了松力。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從原路出去吧。”

景裡飛速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

“不行，我害怕。”

小孩兒皺眉：“這有什麼可怕的。”

景裡堅持：“就是害怕，這裡又黑，又窄，我從這裡進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讓我從這裡出去，絕對不可能！”

小孩兒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只是收回了刀，悶悶地說了一聲：“那隨你。”

見對方要走，景裡立刻踩著對方的影子追了上去。

“你跟著我做什麼！”

小孩兒像被踩到尾巴的幼獸，朝著景裡齜牙咧嘴。

景裡做出委屈巴巴的樣子：“我都不認識人，你帶我出去嘛，除了這個洞。”

小孩兒覺得自己跟眼前這個漂亮孩子說不清，咬牙切齒一番，一跺腳就要跑。

但他哪裡跑得過有符紙加成的景裡。

小孩兒只覺得背後的人跟鬼魅一樣，怎麼也甩不掉，最終，他無奈地停在了一棵大樹後面，再一次掏出了那把匕首，刀尖指向景裡：

“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著我！”

“為什麼？”景裡不依不饒，“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嘛。”

他一邊說著，一邊可憐巴巴地揉著自己寬大的袖子：“我在這宮裡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小孩兒的神色有所鬆動，他掙扎一番，還是沒有收回舉著刀的手。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是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他正色道，“你這樣的人，肯定會有來找你，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和你一起，我會被你害死的。”

“死”這個詞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是極為嚴重的，但眼前的小孩兒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這個詞，或者這件事，在他腦中過了無數遍。

景裡也不再靠近，只是抬著一雙蓄了淚的眸子，楚楚可憐地看著對方：“那，我們可以交換稱呼嗎？”

為表誠意，景裡趕緊加了一句：“你可以叫我小魚。”

面前小孩兒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這變化很短暫，但仍被景裡捕獲。

他嘆了口氣。

“小安，你可以叫我小安。”

景裡點點頭。

“小安，那以後我能來找你玩麼？”

小安嚴肅地搖頭：“你不能再來這裡了，這不是你來的地方。”

但望向景裡下撇的嘴角，他終是鬆了口。

“你可以在那個洞邊畫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記號，只要我看見，我就會想辦法去外面找你。”

景裡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當即找了根樹杈，在樹旁的泥土地上畫了一個符號。

“我畫這個，你就出來。”

他恰到好處地帶上了一點點命令的語氣，並不顯得倨傲，反而顯出一絲嬌憨。

小安甩甩頭，看向景裡畫出的符號，問：“這是什麼意思？”

景裡寫的是拼音的yuan。

“這兩個，是魚。”他用樹枝在前面的yu下面畫了一條線，隨後，這條線延續向後面的an，“這兩個，連起來是an。”

他得意洋洋地收起樹枝：“是我們兩個的意思。”

小安用小刀在一旁的樹幹上依葫蘆畫瓢地寫了兩遍，撇嘴道：“從沒見過的字元。”

景裡眯著眼睛晃晃腦袋。

因為這個動作，他有些亂掉的頭髮晃了兩下，配上他鑽洞弄髒的臉，著實有些滑稽。

小安看著他肉乎乎的小臉，無奈地揉了揉眉。

也不知是哪家的傻少爺跑來了這奴人堆，和小安見過的那些鼻孔看人的貴人都不太一樣，似乎竟是真想與自己交朋友的。

但小安心裡清楚，像自己這樣人始終如同那華服之上的泥土，輕則被拍掉，重則與那華服一起被燒為灰燼。

他們這樣的人，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鬆懈不得。

“你先走吧。”

小安將小刀裹好，藏進了貼身衣物中。

“等一下！”

景裡將他喊住，將自己身上帶著的東西摸了一遍，全塞到了他手裡。

“我給你的見面禮，不用謝。”

說完，景裡也不等他答覆，自顧自地往一邊跑了。

小安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東西——一枚油紙包好的點心，一片勾著金絲的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