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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二人來到酒店時,新娘子正邁出婚車往大門裡走,十幾掛炮仗齊聲轟響,碎紅的紙皮子飛了滿天。湛華掩了耳朵朝前打量,見沈真拖著曳地婚紗,抹了鮮紅的嘴唇,乍一看也算是美人,新郎官向榮倒是路人面孔,一會兒浮出笑臉來,一會兒又木愣著發僵,無精打睬彷彿還沒睡醒。一行人行至酒席上,新人立於正前,端了喜酒含笑對飲,湛華忙教給鍾二幾句話,本還怕他鬧笑話,哪知司儀插科打諢鬧起來,一屋的人竟沒一個有正經,紛紛對著瓶子喝啤酒,滿嘴亂喊要新郎新娘親嘴入洞房。鍾二郎如魚得水左右逢源,拿五糧液送下基圍蝦,空出舌頭給人講葷笑話,他嗓門高亢直透雲霄,各樣人類器官滿嘴亂跑,唬得湛華忙在桌底下踢幾腳。

新郎新娘拜過天地,沈真往向榮腮上親一口,印出兩瓣鮮紅的唇印,哪知男人更加鬱鬱寡歡,撇過去悶頭不語。沈真被他嘔白了臉,當了眾人又不得發作,只得掏出煙來點上火,翹腿坐在椅子上吞雲吐霧,一抬眼正瞧見鍾二郎,抿了嘴對他道:“吆,鍾二郎,你可跟過去一個樣。”湛華頭回見這號新人,不免多瞧她幾眼,沈真朝他狠狠瞪去,眼神一飄忽,紅唇忽然勾起,和顏悅色問:“你叫什麼名?怎麼好像沒見過?”湛華指一指跟人拼酒的鐘二郎,本想說是他朋友,女人卻意味深長笑起來,頸上的藍寶項鍊隨著肩膀在鎖骨上亂顫,菸灰抖落到婚紗上。

這一場婚禮無多拘束,新郎新娘皆是心不在焉,玻璃吊燈投出幾分冷情來,滿桌酒菜卻應著鍾二的心意,啖啖然滿面油光,手裡抓著個羊蹄膀,雙眼緊瞅著對面的清蒸東星斑,手忙腳亂無暇應它。湛華漫不經心替他剝蚌子,不遠處坐了兩個姑娘私聲閒語,一個說金針翅絲太鹹,一個埋怨水果不新鮮,她兩個實在無話可聊,聲音更降下一度,低下身子悄聲談笑:“要說那個沈真,真真是不簡單,當年向榮跟洪豔冉都互託了終身,也能被她活脫脫拆散。”另一個應道:“那也是沒辦法,誰讓洪豔冉命小福薄,臨到結婚的當口了,竟然死在深山裡。”女孩眉稍一挑,拈了顆杏仁抵在嘴唇,欲笑不笑道:“我那天正看到沈真引她去山裡遊玩,再回來時卻只剩一個人,天曉得那洪豔冉是如何死的。”

澳洲龍蝦擺上來,兩個人忙閉上嘴,挺直了腰跟鍾二搶龍蝦。剛才那番話一字不差落在湛華耳朵裡,他將蚌肉蘸了醋,盛進碟裡餵給鍾二。這一場冷清的婚宴似無高潮可言,向榮四處給人敬酒醉得東倒西歪,沈真吸盡香菸又點上一支,鍾二郎左顧右盼,只等著吃完最後一道菜便帶著湛華打道回府。誰知其間竟生變故,簽到臺的財務滿面慌張跑到向榮跟前,小心翼翼拿出個紅包給他看,向榮暈頭轉向一把抓了個空,沈真拈著紙包抖一抖,竟見裡面露出一疊黃紙錢,不知是誰專程送來添晦氣。新娘子本就憋著氣,這時候更加急火攻心,奪過黃紙撕了個粉碎,攥進手心裡邁出大廳。

沈真怒氣騰騰衝進化妝間,抄起個粉撲子替自己補粉,巴掌大的臉孔被敷得煞白,遙遙看著好像個紙糊的人。她也知道這一天喜慶動怒不得,只得強壓下怨氣抒一口氣,又撿了大紅的唇膏塗在嘴上,亮汪汪的口唇嬌紅欲滴,倒稱著頸上掛的藍寶石項鍊。她從鏡子裡定定瞧著自己,狹窄額頭存著細細的胎毛,眼眸裡猶含了淚光,此一時是光鮮無限的新娘子,若是脫去鉛粉卸了胭脂,這張臉上便只剩下悲愁,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明知道向榮的心不繫在自己身上,死纏爛打又貪圖什麼。明亮的鏡面好像敷了一層水,隨著她的疑惑輕輕波動,女人的臉被漣漪拉扯得扭曲,歪嘴斜眼像一隻痛哭的鬼。

沈真手腕猛得一顫,口紅脫手滾下地去,她忙彎腰去撿,再直起身子時,餘光從鏡中猛然瞥見一個身影,飛一般擦著自己的後背一閃而過。她禁不住倒吸一口氣,赤裸的肩膀爬上一股涼氣,彷彿有隻乾枯的手觸到後頸上,沿著一環環脊椎輕輕撫摸,那股竦懼忽然之間退下去,只在面板上留了一層酥麻的竦然。沈真對著鏡子打出個寒戰,見自己的臉在鏡中並無異樣,搖搖頭微微自嘲,心道或許是累了,正待起身返回宴席時,忽見鏡子深處映出個昏黑的人影,站在角落看向自己。沈真唬得兩腳綿軟,隱約裡似乎知道鏡中的是哪一個,她並不敢回頭,撐著桌面強站起來,咬牙切齒對那東西喝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哪容得你來搗亂!你活著時尚贏不了我,死了還能起什麼風浪!”

鍾二郎吃到六七成,擼起袖子跟人拼酒,周遭幾個皆給他灌到桌底下,東搖西擺醜態百出。湛華忙起身躲到一邊,桌下有個人扶著他的腿欲要起身,好巧對方戴了開光的觀世音墜子,唬得他蹦出老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