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的話戳中了梅英的痛處,往日借錢的一幕幕又在眼前呈現。
“大嫂,你能……”
“妹子,不瞞你說,我家是真沒錢啊,要是有錢咋能不借你!”
“她二嬸,你能……”
“別說了,我家的那點錢還不夠那口子抽菸哪!再說,你也不是第一次張口了,我有的話,一定借你,可是……”
“兄弟,你能……”
看著梅英踏進門,平常關係還不錯的二狗二話沒說趕緊把屋門關上了。
……
一天下來,梅英跑了十幾家,錢沒借來多少,倒像個叫花子,看看這家臉色,瞅瞅那家的白眼……想著想著,梅英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就滑了下來。
瞅著紅葉跑出去了,老楊長嘆、搖頭,顯得也很無奈,只能蹲在屋內不停的抽著旱菸。
梅英生氣地跑進屋裡,躺在床上傷心地抽泣起來。
紅葉一口氣跑到了出山路口,摸著那塊大石頭,遙望著遠方,心裡又開始埋怨起父親。
老楊天生老實,不會說也不會道,家裡的裡裡外外都是梅英一手操持著。按理說,借錢這麼大的事也應該由老爺們出去,可老楊身體不好,梅英自然全都抗在肩上,這對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是有點難為情。
好在生活還不是特別緊吧,夏天忙完了地裡,將糧食收拾起來,到了冬天,再找點活幹,也能掙幾個零花錢,反正梅英一年四季總沒閒著過。
天冷了,北風颳個不停,說寒冷刺骨有點過,但還能伸出手。
當紅葉她們三個早早躲進溫暖的被窩時,梅英卻躲在堂屋的一個角落裡,點起那吱吱的煤油燈,搖起那再熟悉不過的紡車。
你看她左手扯著石棉條、右手握著手柄,左手一會兒向後拉線、一會兒又上抬纏線,手柄一會兒向右搖動、一會兒又向左轉動,這動作很熟練,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天、兩天的。
繩輪吱吱作響、紡錠嗡嗡旋轉,兩者連成一片,間隔而有節律,動聽而又美妙,猶如一曲二重協奏的小夜曲,將她們送進甜甜的夢鄉。
每當半夜醒來時,紅葉總看見梅英依然全神貫注地紡著石棉線。
沒有口罩,她用一塊白布捂住口鼻。刺鼻的石棉,讓梅英不時的發出陣陣咳嗽聲。忽明忽暗的煤油燈光將她和紡車的影子一起投射在昏黃的土坯牆上,線條簡潔,光影美好,好像一幅動靜交錯的動畫片一樣,在寒冷的冬夜裡不停播放。
“孩子,你放心,錢的事就包在娘身上,娘一定給你辦到!”睡夢中,紅葉又好像聽到了梅英斬釘截鐵的聲音。
聽著那棉車的嗡嗡聲響,紅葉犯愁了,娘,我怎麼才能幫幫你呀!紅葉開始鬱悶起來了。
“孩子們,吃飯了。”梅英每天都這樣張羅著。
“娘,你能不能換一換,每天就這兩樣,老嫌我個矮,老是吃這個,咋能長個!”大家還沒有坐下來,小海看見桌子上的飯菜發起了牢騷。
看著小海,梅英發呆。我也不想吃這個,可家裡也就這點東西了,咋能換花樣。
杏兒也撅起了小嘴,看樣子也像是沒有食慾。
老楊端起碗,一言不語。他知道自己沒啥本事,可祖祖輩輩也都是這樣過來的。拿現在和以前比算是好多了,最起碼家家戶戶都有了田種,再不像打仗的那幾年,但就是家裡的田地不多,能產糧食的也就是山坡上那一兩畝地,平時收點小雜糧還可以,要是種點小麥,多收成一點,就要看老天爺的眼色了,多下點雨水,收成還行,要是雨水少一點,可就不怎麼好了。
老楊把這些話給孩子講過好多遍了,可孩子畢竟是孩子。小海剛上二年級,正在長身體。杏兒比小海大兩歲,也不過是個孩子,吃不慣也很正常,總比沒飯吃強吧,看著孩子的一個個眼神,老楊也感覺對不起她們,但實在是無能為力呀!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表情,梅英還是笑了笑,“孩子們,今天都把飯湊和著吃了吧,過幾天,娘把紡好的棉線給他們送過去,換來幾個錢,給你們做點肉吃,好不好?”
梅英雖然笑了,但笑的眼睛裡卻噙著淚花。
紅葉從梅英的眼睛裡讀到了什麼,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算是做個表率吧。
見紅葉端起碗,小海、杏兒也就乖乖地吃了飯。
收拾完家務,看著孩子們上學走了,梅英又走出了家門。
“嫂子,還能給打兌兩個不,孩子等著交學費。”
“梅英,實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