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馬上就要開了。
那人大概覺得自己被無視了,“嘖”了下,起身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棒球棒。
在少年撐著地,艱難想站起時,球棒照著他本就骨折的右臂狠狠砸了下去。
少年“撲通”再次摔回地上。
四下一片“籲”聲,手握球棒的人聳聳肩:“都他媽讓你別動了,這下真考不了了吧。”
“我得…回家…”
少年的喉嚨裡發出模糊的摩擦聲,又要起身,被一腳踹了回去。
“回家?回家找媽媽哭鼻子?”對方一下下顛著球棒,捏著嗓誇張模仿,“嗚嗚嗚,媽媽他們欺負我!”
耳邊又是一陣鬨笑。
少年閉眼,咬牙強行嚥下混著血腥味的唾沫。
“要怎麼才能放我走。”他攥拳,啞聲開口。比起跟對方說話,更像是本能趨勢下的自言自語,“我爸…在等我。”
“你爸不就在這兒嘛!”拎球棒的人笑著說,“我們都是。乖兒子,找哪個爸?”
“兒子,找你爹幹啥?”
“來兒子,親爸爸一口!”
拎球棒的人帶頭笑得前俯後仰,末了衝少年吹了聲口哨:“爸忙著跟你媽生小孩,沒功夫搭理你。”
啪。
他聽到有什麼東西徹底斷掉了。
烏雲遮住太陽,最後一縷光線消失殆盡。
角落裡的黑影因為一人的騰然躍起瞬間變得騷亂,打罵聲漸漸變成慘叫,又被狂風“呼”一下淹沒。
美工刀推開露出鋒利的韌,寒光過後,棒球棒“噹啷”掉落在地。
黑白的世界被一片鮮紅暈染。
而後,是頻頻耳鳴。
再往後,萬籟俱寂。
強對流天氣造成的強降水,將那些紅色沖淡,蜿蜒流入水溝。
先前還囂張著的一張張面孔,此時全都變成了統一的恐懼表情,在暴雨中驚叫著四散,跌撞成一條條歪七扭八的線。
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車輪滾滾,轟隆隆離開宿城。
少年曾用來畫畫的手,此時握著美工刀,慢慢走到廣場前。
他抬頭又朝那巨大的時鐘輕輕看了眼。
他知道,他已經回不去了。
……
*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將莫池喚醒,他猛地睜開眼,短暫分辨了下此時是現實還是夢境。
直到屋外響起初瀾溫和的聲音:“小池老闆,感冒藥我給你放門口了。”
莫池本想回應,但一開口嗓子就跟著了火一樣,嘴唇動動愣是沒發出聲音。
初瀾見屋裡還是沒動靜,將水杯和藥擺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轉身離開。
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開門聲。
初瀾停下,回過頭,接著眸子微微暗了下——
莫池倚在門框上看著他,向來挺拔的身型此時稍向前躬著。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胸口起伏地有些急促,一雙幽沉的眼睛裡也佈滿紅血絲。
怎麼看都是一副明明快難受死了,還要強作鎮定的樣子。
初瀾當即返身回去,站在莫池跟前。
靜了下後,抬手摸上莫池的額頭。
冰涼的掌心貼上滾燙的面板,帶著一種令人貪戀的舒適。
但莫池還是馬上就抓住了初瀾的手腕,偏過了頭。
他的呼吸打在初瀾的指尖上,同樣燙得嚇人。
初瀾任莫池抓著他的手,嚴肅道:“好像燒得更厲害了,去醫院吧。”
“不用。”莫池啞著嗓子,頓了頓說,“吃個藥再睡一覺就好了。”
“起碼先量個體溫,我剛順便把溫度計也帶上來了,用手測得不準。”
見初瀾堅持,莫池猶豫了下,還是慢慢鬆開抓他的手。
初瀾取過放在感冒藥旁邊的體溫計,本想跟莫池一起進屋,但又想起對方不習慣外人進他房間,於是道:“你自己量,我在外面等你,量好了跟我說一聲。”
也不知是發燒腦子不清楚,還是生病的人難免有些脆弱。
莫池竟默默向旁側了些身,給初瀾讓出進房間的路。
初瀾愣了下,用眼神確認莫池的意思。
對方微微垂著眸不看他,也不說話。
初瀾輕嘆聲氣:“回去躺好。”
莫池低低“嗯”了聲,等著初瀾先進入房間,才跟在他身後一併進去,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