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碎在朔松江上,兩岸燈火已經亮起。
擺渡船將今天最後一批遊客從江心島送回客運碼頭,導遊搖著小旗引導大家走設有禮品店的出口,抓緊時間再薅一次羊毛。
“小老闆,咱加個微信,以後再來就住你家民宿了!”身披五彩真絲巾的大媽擠到船頭,手上還在剝桔子。
開船的人沒說話,嘴裡虛虛叼著半截煙。
聞言,他將煙夾在指間,另隻手伸進褲兜掏出個老款三星手機,遞到大媽面前。
嘀。
“加了!”大媽眉開眼笑。
男人點了下手機屏透過新增。
“要桔子幹、柚子幹、野蜂蜜了也可以找我,都是自家的。”
“好嘞好嘞!”大媽答應著,卻還站在原地不走,笑吟吟上下打量著他。
“李姐走了呀,不怕讓你家老陳看見了瞎想!”身後的“老姊妹團”擁上來挎著大媽的胳膊,吵吵嚷嚷地下了船。
“他想什麼喲,他一天到晚只想著釣魚!”
“他釣你也釣撒,釣個又滑又壯的小泥鰍!”
“呸,不害臊!”
“不過你們看那小老闆哈,多好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大小夥子,在這兒開擺渡船真可惜了!也不知道成家沒有……”
聒噪聲漸行漸遠,莫池又抽了口煙,將其捻滅,躬身出了船艙。
碼頭邊開超市的老闆見了他,忙招招手,衝跟前的紙箱努嘴說:“啤酒、泡麵、一次性牙刷、毛巾,你點點?”
“不用。”莫池將手機湊近超市老闆的付款碼,“多少錢?”
“二百零七,還是給你抹個零。”
莫池掃了200過去,就開始一件件把物資往船上搬。
夏天的傍晚還很悶熱,不一會兒他的頭上就出了一層汗,背心貼著面板,後背的肌肉隨著用力,一次次繃緊又舒展。
很快箱子被搬空了,莫池取錨收繩,衝碼頭邊等待渡江的“當地人”遞遞下巴:“走了。”
眾人便拎好各自的東西,扛包的扛包,丟菸頭的丟菸頭,熙熙攘攘上了船。
汽笛發出嘹亮一聲,船開始慢慢調頭。
坐前排的老頭忽然勾起脖子向外看去,對莫池說:“小池,你看那人也是要過江吧?”
“那是遊客。”另個接話,“看風景的。”
“那兒的水很深的!”
“真是不長眼,旁邊明明插了牌子!”
莫池也跟著循聲看去,斜陽恰巧在此時從水平面落下,天地一片橙紅。
他幽沉的眸子在那道單薄瘦削的背影上淺淺落了會兒,探頭不輕不重地喊了聲:
“欸,你上不上?”
對方並沒反應。
莫池手指敲了兩下方向盤,一起身鑽出船艙,站在船頭。
“穿白衣服那個。”
終於,那人在波光粼粼間,回過了頭。
*
初瀾隱約間好像聽到有人叫他。
第一聲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又喊了句“穿白衣服那個”,他才知道是在叫自己。
初瀾轉過頭,就看到不遠處的擺渡船上,一個穿黑背心的男人正冷冷朝這邊看。
瘦高的身型立在餘暉中,肌肉線條勻稱分明。
單眼皮生得狹窄而薄,眉目清冷,瞳仁漆黑。
像一頭狼。
初瀾愣了愣,然後又再次朝江面看了眼,這才下意識道:“哦,要上。”
發現自己聲音太小,對方大概也聽不到,便拎著鞋趟水朝擺渡船走來。
到了船邊,男人衝他伸出手。
還是沒什麼表情,垂眼淡淡睨著他。
初瀾輕輕說了聲“謝謝”,將鞋用一隻手拎著,另隻手遞給男人。
男人稍一用力,將他帶到了船板上。
“自己找地方坐。”
男人說完便回到駕駛位,結實的手臂一拉發動機。
船體突突作響,漸漸離岸朝江心島駛去。
擺渡船上人不多,初瀾在駕駛座的斜後方坐下。
挨著他的正是剛才探身的老頭,把魚簍往邊上挪了挪,用方言問:“尼斯來量個邁?”
“嗯?”初瀾嘗試理解了下,還是聽不懂。
“他問‘你是來玩兒的?’。”
駕駛座上的人邊開船邊頭也不回地翻譯。
標準的普通話被略低的嗓音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