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沒入肉裡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擋在前面的人悶哼一聲倒了過來。
夭枝被壓了個踉蹌,才反應過來,她竟順手把差事拉來擋箭!
漫天的雨落下,身上的重
量和他身上清淡檀香傳來,都在告訴她,她仙途危矣。
夭枝連忙扶著住他,雨水順著樹葉接連不斷地落下,一道閃電劃破雲層,隱約閃過細碎的光。
一瞬之間,她看清了他的面容。
此人生得竟這般好看,青山碧水、泉拂玉石都不及眼前人瀲灩半分,乃有煙雨朦朧氤染之色,雲霧揉碎之感。
夭枝有一瞬間的停滯,黑衣人很快追近,她顧不了許多,伸手遮住他的眼,一揮衣袖,仙法而去,前面的黑衣人應聲倒地。
林子詭異得恐怖。
此人被她遮住眼,卻很安靜,既沒有動也不說話,聽見動靜,只眉間微不可見折出細微痕跡,很快便消失無痕。
夭枝只感他安靜得過分,若不是他的長睫在她手心帶出細微的癢意,她還以為他已然暈厥。
夭枝收回手,他才抬眼看來,便生生吐了一口血。
她連忙扶他靠在樹旁,林中雲霧隨風走過,雨勢漸小,月光落下似簿水。
夭枝看了眼他的傷口,血被雨水滲透,浸溼了大半衣袍,很是嚴重。
他閉著眼靠著樹眉間微斂,只餘虛弱的呼吸。
夭枝看著他這般,不由低聲問,非常愧疚,“這位公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嗎?”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愧疚過,畢竟這種東西,她這樣的觀賞類生物是不具備的。
宋聽簷睜眼看來,似乎疼得微微斂眉,他搖頭,溫潤的聲音被雨珠砸得有些輕,“我不信。”
這……
不對,這不是書上的標準回答……
凡人不都是有人情世故那一套嗎?
她這般問,他應當會說些客氣話,比如‘無事,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
又比如,‘我相信姑娘。’諸如此類的話。
這就相當於半生不熟的人見面問一句,‘用過飯了嗎?’一樣客套,都是常規問答語句。
他這樣,她實在接不上……
她這數千年的盆栽生涯,讀了許多書,譬如《教你如何高情商說話》、《差事中說話的魅力》、《學會這幾句話,叫你走遍六界全是貴人》……
但如今……英雄無用武之地……
夭枝有些尷尬,尷尬時就很忙,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這人的手有些涼意,大抵是淋了雨的緣故,但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摸著如玉般溫潤冰涼極為舒服。
她這種木頭類的生物對這類玉骨般的觸感是無法抗拒的,一時間摩挲起來。
他薄唇微微抿起,衣袍上的血越暈越深,垂眼看來,“姑娘在做什麼?”
夭枝反應過來收回了手,坦誠開口,“對不住公子,我一時沒忍住,摸了你。”
“……”
他看著她許久,良久的靜默後,他將手慢慢攏進衣袖。
夭枝自覺冒犯,體貼開口,“我幫你把箭拔了罷。”
他微微搖頭,聲音平靜,“
不必,在下怕疼。”
夭枝看著箭上沾著他的血,被落下的雨水沖刷了些許,一滴滴血浸溼衣袍沒入草地。
她樹生皮糙肉厚,很少怕疼,自然是不明白,“怎生這般嬌氣?”夭枝嘀咕完,打量了眼他。
雨珠砸得人睜不開眼,偶爾一絲月光透過被雨珠砸得上下晃動的樹葉縫隙照過來,露出他清雋的面容,似山間淺霧幽深,隨風繚繞,如玉般純淨剔透,周身氣度一看就不是尋常養法能養出來的。
這般好像是會嬌氣些。
她往日也不是沒見過別的觀賞物,像那些昂貴的花都是頗為嬌貴脆弱的,太陽曬不得,雨也淋不得,輕易就會落了花瓣。
此人應當亦是如此。
他聞言看過來,忽然開口問,“姑娘,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夭枝心神一頓,她明明遮住了他的眼,他不可能看見!
她抿了抿唇,笑著隨口掩飾,“自然是用了些旁門左道的法子迷暈了。”
“這些是專門為了殺人培養出來的死士,對於迷藥自然擅長躲避,這麼遠的距離,姑娘只是一揮衣袖,不知是怎麼迷暈他們,而我們又為何無事?”他有些虛弱,平和的聲音都被雨聲砸得七零八落,有些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