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收回視線,有些心虛。
她是聽過宋聽簷彈琴的,著實好聽,如聞天籟,就是她聽不太懂……
她不懂琴意,只會敲木魚。
但她是懂禮尚往來,也知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以聽完他的琴之後,當即回了他一頓時疾時緩的木魚聲。
宋聽簷也不知喜不喜歡,聽完以後看著她很久,難得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他才緩緩問道,“怎麼,先生是要把我送走?”
夭枝如今都還記得他慢條斯理開口的樣子,有些小忐忑,果不其然,他開口了,“這麼風花雪月,你娶罷,你敲木魚她舞劍,也很合宜。”
夭枝:“…………”
倒也不必如此過激。
她木魚至少敲得很快,敲琴如何比她敲木魚快?
夭枝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頗有些乾巴。
宋聽簷垂下眼睫片刻,慢慢抬眼看來,“你自來不管這些瑣事,可是算到了什麼?”
夭枝對上他的視線,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坦然道,“是算到了,算到你命中和槐玉有那麼些緣分。”
他見她說完笑了一笑,慢慢直起身子,放下手裡的果乾,話裡平靜,“先生確實算無遺策,可我從不信命。”
夭枝微微一頓,這一年多對他也多少有些瞭解,他雖是溫和平靜的性子,但多少也有些刺的,除了認真時會喚她先生,生氣的時候也總要叫她先生,
頗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
宋聽簷說著便不再提這事,起身往外頭走去,吩咐下人去備菜。
他出去時還抱起了跟在腳邊的踏雪,必然是帶它去看魚了。
宋聽簷平日裡性子雖溫和無害,但還是有那麼點會折騰人的,不對,應當是折騰貓。
他每每去看他那些胖乎乎的魚,總要帶上踏雪,踏雪看得見,吃不著就抓心撓肝的。
他看著竟能生出幾分趣味。
夭枝著實是有些看不懂他這麼個霽月清風之人的趣味所在。
夭枝看著他長身如玉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廝就是倔,天下人哪有不信命的,便是有不信的,吃的苦頭多了,自然也就相信命了。
就好比你為了省二兩銀子不添衣挨著凍,虧待自己,結果凍病了,又花了二兩銀子去抓藥。
這二兩銀子到頭來還是花出去了,這就叫做該沒有的就是沒有,強求也無用,逆天改命是可以改命,但是要逆天而行。
有幾個人能逆了天去?人人都能逆天而行的話,天下不就亂了嗎?
道理是如此,可局中人怎會甘心?
只她性子懶,若是這局中人,既知命數已定,必定是不會再折騰,折騰來去都是如此,倒不如躺平了事,偷得浮生幾日閒便算賺了。
夭枝慢悠悠將甜棗茶喝完,便將自己買來的玩意兒一一擺出來,其實這些玩意兒大抵都是憑她喜好買的,宋聽簷什麼玩意兒沒見過,自然是沒有特別喜歡的。
但夭枝總覺得他這府裡太過冷清,尤其是往日幽禁的時候,那府裡連人走動都沒有,再沒個熱鬧點的擺件兒,那簡直比墳地還要冷清。
她往日做白事擺件兒的時候,好歹也是有唱戲的,再不濟也有那些個小妖鬼們偷摸過來聽戲,雖性子不會愛打架,但那熱鬧勁兒可是比他這王府要有意思多了。
京都陽氣極重,自是沒有那些小妖鬼敢來。
夭枝花了小半日整理好擺件兒,才去了外頭整理她的盆栽。
平素她忙起來是沒時間過來的,都是宋聽簷替她打理,這些枝丫他沒事便會修剪,澆水也一律都是他親力親為。
著實也很難想象,往日那般金貴的人,如今竟然還能養活這些枝枝葉葉的。
不過這些盆栽確實也打理得很漂亮,沒有一點枯枝雜葉,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便是這大雪天裡也護得周全。
只是宋聽簷不知曉,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這些盆栽養得漂不漂亮,她在意的是盆裡頭的土壤軟不軟,鬆不鬆?
不過這事她是絕對不會對他說的,誰人聽見她養盆栽只為裡頭鬆軟的土壤,只怕都會不解。
夭枝正鬆土,就聽踏雪“喵”得一聲,從牆角跑過,顯然是看魚被喂得極飽,它沒吃著,氣著了。
夭枝將土翻過,便聽身後由遠及近的玉佩清脆悅耳的細微輕碰聲,院中的雪落得並不厚,踩在雪上很靜。
宋聽簷緩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