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你小小年紀,獨自漂泊在外,無一無靠的,我這心裡就懊悔得不行……嗐,這些事情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好在你現在人已經回來了,接下來就安心住在府中罷,放心,以後只要你黃叔叔尚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任何人把你欺負了去,至於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哼,黃叔叔就算掘地三尺,也會一個個地把他們揪出來!”
他這一番話說得剖心剖肺,言辭懇切,情真意切,祁雲嵐卻聽得皺起了眉頭,什麼叫……「他們」落霞山莊待「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黃信自然一眼瞧出,他似真似假地輕嘆一口氣,搖頭道:“嗐,你瞧瞧我,年紀大了,竟然忘了最要緊的事情,走,雲嵐,黃叔叔帶你去見一個人——”黃信要帶祁雲嵐見的,不是旁人,正是二十多年前,聲名鼎赫,卻因一樁撲朔迷離的謀反案而遭滅門的羅時平,羅將軍。
祁雲嵐出生時,這位將軍已經罹難了,所以關於這位將軍的訊息,他都是從旁人口中聽到的。
他知道這位將軍性格豪爽,頗受將士們的愛戴,也知道這位將軍戎馬一生,為大梁朝立下汗馬功勞。至於謀反一事,時至今日,早已蒙了一層似是而非的意味,有說他功高震主,招來嫉恨,以至於被人陷害;也有說他狼子野心,不服文帝,打算取而代之。
然而不管事實如何,這人都在大梁朝的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給無數文人墨客留下了無盡的創作空間。這一點毋庸置疑。
忠良亦或是梟雄,對祁雲嵐來說,其實沒有多少差別,甚至說,私下裡,祁雲嵐的心裡其實是有點仰慕這個人的。
這個人活得瀟灑又恣意,居江湖之遠時,他是人人敬仰的大俠,處廟堂之高時,他又是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生時絢爛如夏時繁華,死時轟轟烈烈好比山崩地塌——這樣一個人,自然值得被人祭奠。
所以當黃信將他領到羅時平的牌位前,讓他給羅時平上香叩頭時,他的心中縱然有些疑惑,卻絲毫沒有抗拒之情。
可當黃信告訴他,這位爭議不斷,卻又讓他敬仰許久的大將軍,其實是他的親生父親時,祁雲嵐心中的震驚完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作者有話說】
祁雲嵐:咦,原來我還有一層馬甲
將軍府(三)
黃信看出祁雲嵐的震驚和疑惑,上了香後,帶著他走出祠堂,娓娓道來二十多年的那攤子舊事——羅時平舊部與陳家小姐與落霞山莊的那攤子舊事。
說起來,這些事情祁雲嵐已經不是第一回聽到了,七年前的梅山山莊內,姜金水臨終前,也曾對著現場的唯一活人——嚴風俞,訴說了許多有的沒的,彼時,祁雲嵐去得晚,陳家小姐與落霞山莊的那樁舊聞已經接近尾聲……只是到了黃信口中,這樁舊聞的最後走向,與姜金水所述的,全然不同。
姜金水滿心怨憤,說齊老莊主鐵石心腸,對他們不聞不問,陳家小姐一屍兩命雖是流匪狠心所為,齊老莊主亦難辭其咎。
而到了黃信口中,齊老莊主謀得深,看得遠,明面上,老人家拒絕了羅時平舊部一行人的請求,鐵面無情地派人將他們逐出山莊,背地裡,待那一行人悉數離開後,他又悄悄派出修羅刀客與落霞山莊的護衛幾十餘名,趕在那一行人走遠之前,將即將臨盆的陳家小姐接了回來,又為了掩人耳目,偽造出了流匪搶劫的現場。
陳家小姐出生於簪纓大族,從小養尊處優的,從沒吃過半點苦頭,羅將軍遇害得突然,訊息傳來時,這位從不知愁字為何物的官家小姐受不住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從此一病不起。於是到了臨盆的那一日,儘管莊內上下做足了準備,甚至剛生完小公子,還沒出月子的少莊主夫人親自前去照看了,都也沒能保下她一條性命。
碩大一個山莊多出一個小娃娃來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車伕、馬伕、賬房先生的,隨便丟到哪處都能養活,可惜少莊主不忍看著自己昔日摯友之子就此淪落,泯然眾人……於是經過慎重的思考,少莊主決定給自己新出生的兒子安排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至此,那些早已落了灰,發了黴的陳年舊事又被那些事裡的舊人拉到太陽底下,抖落了灰,撣掉了黴,攤開在祁雲嵐面前,一一說給他聽,指給他看。
祁雲嵐下意識覺得黃信這老頭得了失心瘋——天還沒黑,就開始信口胡謅些有的沒的——可那一樁樁舊事,一件件軼聞,連帶祁雲承與他的生辰八字,這人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黑紙白字懟到祁雲嵐的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