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其實不是荒年，田裡的收成不算好也不算差，不過交過公糧之後，村裡就沒什麼糧食了，所以才入冬不久，村裡人就開始四處逃荒要飯，精力充沛的孩子也很少見了，被餓的沒有力氣走路。

秦淮和隊長兩人走到亂葬崗，隊長一直堅持自己抱著僵硬的孩子，歇了好幾氣才到地方，他見秦淮好像還有力氣，心裡覺得奇怪，便隨手指了個地方說：“隨便挖個坑能蓋住不露出來就行。”

但是秦淮不忍心，這孩子被活活餓死，死後被一筒蘆蓆卷著就草草下地，挖了很深還在繼續，隊長說：“不用費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咱們自己了。”

秦淮聽完不由一頓說：“還是挖深點吧，別讓野狗刨除出來吃了。”

隊長沒再說話，等秦淮埋好孩子他才站起來。

秦淮看著小小的墳堆想想那個孩子死前的樣子，灰白的眼珠始終睜著，像是在盯著你看，入土的時候，秦淮與她對視好幾眼，到現在只要閉上眼，那雙眼就會出現在眼前。

正愣神間，隊長說：“走吧，不要回頭看。”

兩個地位懸殊的人走夜路，一路都是壓抑的沉默。

一直在村裡的時候，隊長拿過他手裡的鐵鍬說：“再年輕也節省點力氣，冬天還長著呢，別整天亂跑。”

“嗷，我知道了。”

但是隊長說完就甩開他徑自走了。

秦淮回到家，秦曉雲和秦小米擔憂地坐在黑暗中，燈也沒點，秦淮拿火柴點了燈，秦小米呆呆說：“前幾天小翠還叫我姐姐，哥，我會不會也向她一樣餓死？咱爹孃也和白七軍一樣狠。”

小女孩又害怕 了，這個年頭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能活下去，秦淮心疼地說：“小米別怕，我不會讓你餓死的。”

秦曉雲說：“咱們和小翠怎麼一樣，咱們有哥，咱哥一直在想辦法養咱們，白七軍給咱哥提鞋都不配。”

秦淮說道：“你們倆都不要害怕，我不會像白七軍那種人，不管你們。”

黑暗中秦小米緊緊抱住他，秦淮一動不動，小女孩被饑荒嚇壞了。

秦老漢從外面走來說：“丫頭，你哥回來了沒有？”

“爺爺，我回來了，你快進來。”秦淮說著走出去。

老漢進來就說：“回來就好。”

秦淮問說："爺爺，你一天沒吃了吧？"

老漢說：“老了，一天兩天不要緊。”

“等再晚點，把糧食挖出來一些爺爺吃。”

秦小米居然從衣兜裡摸出三塊小糕點遞給秦老漢說：“爺爺，你吃。”

秦老漢說：“好孩子，爺不吃，明天食堂還不知道開不開，你們留著明天吧。”

秦淮說道：“爺爺你別擔心，今天這倆丫頭在城裡吃到扶牆走，這是給你留的。”

秦小米不好意思地說：“都怪我不好，沒好意思多給爺爺拿一些。”

老漢這才接過來，慢慢地吃說：“城裡的東西真好吃啊。”

秦小米撫摸著肚子說："哥，如果不是現在還是飽的，我可能覺得白天吃那麼多好東西都是做夢呢。"

秦老漢說：“看來一頓至少能撐三天。”

爺孫三個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哭鬧聲，走出來看時，看見幾個扛槍的民兵，把一個女人五花大綁。

秦老栓說：“老劉，你弄錯了，他家沒有糧食，剛吃的那碗黃豆粉是從孃家借來的。”

老劉冷笑說：“秦老栓，你的思想有很大的問題，全公社的糧食都要集中在一起，她有糧食不交出來自己吃，這是嚴重的路線問題。今天不殺一儆百，將來所有人都跟她有樣學樣，那還得了。”

秦老栓惱恨地說：“你帶走她，她家的孩子才五六歲，該怎麼辦？她家男人去河工工地上工，黃豆粉你收就收了，那是她犯了思想錯誤，我會在村裡對她進行批評教育，你要是敢帶走她，我回頭就把孩子送你家去。”

老劉聽完遲疑了片刻把那女人鬆開了說：“秦老栓，秦家莊的糧食我看搜得不徹底，明天我會讓搜糧隊再來一次，再搜到咱們沒有人情講。”

這群人鬆開了女人，騎著腳踏車走了。

女人滿臉淚水，抱住大哭的孩子對秦老栓說：“哥，謝謝你了。”

秦老栓卻對圍觀的村民說：“看什麼看，都回家躺著去，走來走去肚子更餓了。”

看到這一幕，秦淮的心裡堵得不行，但是現在他自己家的老人也在捱餓，哪有能力去幫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