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人的話,秦淮的心裡就是一涼,卻大聲嚷嚷說:“怎麼,殺人不過頭點地,死刑犯臨死還能吃一頓斷頭飯,秦老栓只要沒死,我就能見他?”
來之前他就抱著要為秦老栓脫罪的念頭,不應該讓別人為自己受過,所以也沒有顧忌。
“你嚷嚷什麼,你也是秦家莊的吧,要我看你們秦家莊的人個個都該槍斃。”明明只是個看大門的,可因為他有工資,在農民面前,依然充滿了優越感。
秦淮知道爭吵沒有用,也就冷靜下來譏諷:“幸虧你只是個看大門的不是公社領導,不然我們秦家莊的人早死你手上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看大門的渾身戾氣。
他自己隨便說話可以,別人說就不行。
“我該怎麼說話?秦老栓犯罪自然有法律來制裁他,而不是任由你這樣的人隨便糟蹋。”
“反了,反了,我看你就是秦老栓的同夥,我看也該抓起來。”門崗氣得七竅生煙、
回答他的是秦淮的冷笑,這個人被輕蔑得冷笑刺激到整個人變態,衝上來要抓他的襖領子。
就在這時,一個人輕聲叫他:“秦老師?”
不過是輕輕的一聲,門崗卻像被電住了一樣,立刻回頭滿臉堆笑讓到一邊,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這稱呼,除了在秦家莊,秦淮在別處還沒聽到過,回頭去看,看見確實是公社書記江峰站在不遠處叫他,看到果然是他便笑了說:“秦老師真是你。”
“江領導,我只是個農民,不敢說是老師。”他說著回頭瞪了門崗一眼。
門崗見公社的頭居然對年輕農民笑,一縮脖子縮回他的小屋去了。
“秦老師你來這裡是?”
“江書記,我是為我們秦家莊的秦老栓來的,我想看看他。”
江峰說:“秦老栓膽大包天,別人來是不能看的,不過你是秦老師,我讓你去看看他吧。”
秦淮說:“那就謝謝江書記了,豬病死了,不應該拿人抵命吧?”
"秦老師你不要亂說話,秦老栓是路線問題,公社裡有人覺得豬是他故意害死的,他的思想有嚴重的問題。"
“江書記,我也不懂那麼多,我就知道哪怕是解放前,也不能讓人為畜生抵命是不是?”
“秦老師,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他絕口不提當初答應秦淮的八塊錢工資和當公社掃盲班老師的事,秦淮也識趣地沒提,當官的說話就像一陣風,說過就隨風飄走了,當真你就輸了。
江峰帶他來到一間土坯房,門口居然還站著兩個扛槍的人,見他過來忙打招呼:“江書記。”
江峰說:“秦家莊的秦老師來看秦老栓,你們讓他進去。”
他交代好了又說:“秦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看完秦老栓再找我吧。”
秦淮感謝他幾句,才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去先是聞到一股刺激的尿騷味,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看清裡面的情形。
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個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有幾個身上還明顯帶著傷。
所有人的打扮都差不多,分不出來誰是誰。
他已經站了一會了,按道理秦老栓應該能看見他了,卻一直沒說話,心涼了半截,只好喊了一聲說:“秦老栓,叔,老叔?”
最裡面的一個人影動了動,剛啊了一聲,就大聲咳嗽起來。
秦淮馬上衝過去把他扶起來一看,果然是秦老栓,胸前全是血。
估計被打得不輕。
咳嗽好一會兒才停,他張口吐了口血:“餓,餓死我了。”
幸好秦淮早有準備,馬上把軟和的糕點遞在嘴邊,他一下子來了精神,抓起糕點就往嘴裡硬塞。
吃完後又張手來要。
秦淮卻不給了說:“叔,你先消化消化,我等會再給你。”
他這邊說有吃的,黑暗中的人,似乎都睜開了眼睛,個個都綠油油的,看起來像野獸一樣嚇人。
秦老栓吃了點東西來了精神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秦淮說:“你是為我”
不等他說完秦老栓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說:“你這孩子有情有義真好,當初我不過是給了你一個饅頭,在我快死的時候,你還能看我。”
說完他低聲說道:“不要胡說。”
秦淮的眼淚收不住,到這時候秦老栓還想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