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和婦女主任果然都在，秦淮招呼他們說：“縣裡要給村裡發救濟糧，公社估計馬上就要派人來了，我找你們有急事。”

會計說：“走吧，咱們去那邊說。”

三人來到外面，秦淮把專員的事一說，又說他一直在擔心倉庫裡紅薯的事，千萬不能讓公社發現。

會計說：“你不用怕，紅薯是全村的救命糧，早就藏起來了，外人找不到。”

聽完這句話，一直懸在嗓子眼的擔心馬上消失。

秦淮又說起隊長的事，會計說：“能救出來最好，救不出來咱們全村人都給他立長生牌位，是他用他的命救了咱們大家，全村人都不會忘記他的恩情。”

這個時代對於生死的態度，不像秦淮上輩子，上輩子的人都是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

犧牲一個人為了大家，絕不可能，這時候的人更願意為了集體犧牲。

秦淮說：“既然你們早有準備，我就走了，回去還要想辦法救隊長。”

他話音才落，就看到幾輛車開過來，車門開啟，秦淮吃驚地發現，趙岐山當先走下來，還看見了他，馬上走過來說：“遠遠看著就像你，秦淮同志，你怎麼在這裡？”

秦淮說：“我就是秦家莊的農民，這裡是我的家。”

趙岐山說：“秦淮同志，觸目驚心呀，幸虧你那天給我來了個當頭棒喝，不然我還不知道該來皖北縣工作該怎麼開展。”

“趙專員，我也聽說了，你不顧自己的前途救我們全縣的老百姓，我替皖北縣的農民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只怪我來的太晚，讓全縣的老百姓受苦了。”

秦淮哽咽著說：“來的晚也行，只要別不來，趙專員，我們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

趙岐山說：“我批評縣裡的同志了，做工作怎麼能像他們那樣簡單粗暴，直接闖到農民家裡，我還聽說他們有多過分，把很多人家的坑都給砸開，到處亂敲亂挖，這太不像話了。”

他說完見秦淮嘆了口氣。又說道：“你不用發愁，我今天已經帶了救濟糧過來，當場給大家發放，大家不用擔心餓肚子，也不用擔心再有搜糧隊了。”

這確實是個好訊息，如果不是搜糧隊挖地三尺，也不會把習慣藏糧食的農民的糧食都給挖出來。

秦淮感慨地說：“趙專員，你真是我們皖北縣的青天大老爺，要是早些來皖北縣，我們這裡不知道會少餓死多少人。”

趙岐山說：“可惜死去的人了，我現在也只能盡力補救，以前縣裡犯的那些錯，是不能原諒的。”

縣裡糧庫的問題同樣很驚人，上報的是高產一千萬斤小麥，可倉庫的實際庫存只有五百萬斤，這五百萬斤的缺口是空著的。

如果不是趙岐山到任，這個缺口明年還依然會要全縣農民補，到時候任務不會減少，還要補缺口，皖北縣只怕剩不下幾個活人。

秦淮慶幸之餘又開始難過起來，江峰走過來說：“趙專員，你認識秦老師嗎？”

“秦老師？”趙岐山詫異這個稱呼，秦淮只是個年輕農民，秦老師這個稱呼從哪來？

江峰說：“趙專員不知道？秦老師就是最有名的兩首詩《一代人》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作者，全省最著名的詩人。”

“那兩首詩居然是你寫的？對了，作者也叫秦淮，我怎麼糊塗了，這名字又不常見，又都是皖北人，我怎麼就沒想到是你呢。”

秦淮說：“趙專員，那是你一心為民心無旁騖，你是我們皖北縣真正的好官，不過以後我再也不會寫詩了，再有名有什麼用，只能看著村裡人餓死無能為力。”

江峰不悅說：“秦老師，別在趙專員面前說消極話。”

趙岐山說：“秦淮說的沒有什麼不對，讓老百姓活下去，才是我這樣的基層官員最應該關注的工作。”

今天車上拉的返銷糧居然是小麥。說來也不奇怪，皖北縣本來就是小麥產區。交公糧都是交小麥，縣糧庫裝的都是小麥。

秦淮說：“趙專員你忙吧，真是太好了。”他不能走，救秦老栓還要落在這個人身上。

趙岐山說：“秦淮同志，我一直記著你的一句話，你說等我救了皖北縣的老百姓，我還錢給你，你才願意接受，我知道我的工作才剛開始，還沒能救下全縣的老百姓，今天你的錢我只能先欠著，等到時候我覺得有資格還了，再來還給你。”

秦淮感動地說：“趙專員，我那是胡說，您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