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整整十五年。
最近蕭姜舊疾復發,纏綿病榻,不能來丘雲山。鄭明珠也就得了空閒,將舊事翻出來細細琢磨一番。
晉王,蕭玉殊,因性情溫良,本是太后和先帝最為中意的太子人選。
她那時追在蕭玉殊身後,不吝吐露心意,最初那人待她冷淡,對太子位也不甚上心。
後來,他不知怎的,主動躋身奪位之爭。
再後來,他被貶為庶人。
臨去瓊州前,蕭玉殊叩響她的門扉,只說了兩句話。
“如今,我已沒了成為天子的可能。”
“你便另尋出路,保重。”
“….”
那人似乎尚有未盡之語,但終究沒問出口。
他為什麼不問?
是太瞭解自己這副貪權慕勢的德行?
鄭明珠忽而輕笑,大概是在笑自己傻,笑自己竟如此膽小,膽小到不敢做蕭姜的皇后。
不是怕蕭姜報復。
是怕夙願得償,仍覺一無所有。
要不就應了那半瞎子吧,總不能到頭來,一個答案也得不到。
左右她也是個惡人了。
陰雲籠罩,空氣沉悶而黏膩,不多時,天上淅瀝瀝灑下細雨。
油傘隔開雨幕,有身影在梅枝旁伶仃而立。
蕭姜駐足片刻,而後緩慢地走進宅院深處,因重病未愈,他強撐著身子,步履略顯蹣跚。
額間驟然鈍痛,冷硬之物迎面撞來,是那尊琉璃日晷。儘管熟悉這庭院佈局,但眼前視線模糊,行走不便。
怎麼偏偏是陰雨天醒來了呢?
每每光線暗淡,他就成了真瞎子。
“不是病了嗎?怎麼還舟車過來。”
鄭明珠注意到外頭的動靜,沒料到蕭姜會突然來丘雲山,前日宮裡還來人稟報,說沒個月餘不能痊癒。
她知道蕭姜看不見,只靜看他跌跌撞撞,弄倒香爐和硯臺,墨痕斑駁了白衣,滿身狼狽,最終站在她面前。
“鄭明珠….”
眼前之景如蒙上數層厚紗,將人封溺其中。
看不清,他看不清。
蕭姜憑直覺抓過一旁的燭臺,尖刺割破了手指,淋漓鮮血順著手腕淌。他渾然不覺,只是一遍遍點火摺子,直到燃起如豆燈火。
微光映照在女子的面孔上,將輪廓襯得比平日柔和。
看不見,還是看不見。
半晌,蕭姜頹然地扔下燭臺,跌坐在一旁,捏緊袖口中藏好的軟劍。
他是來殺鄭明珠的。
太醫令說,他不久於人世,今日乃迴光返照。
“你又發什麼瘋?”鄭明珠想伸手攙扶一把,見他舉止怪異,又不敢上前去。
軟劍鋒芒不顯,已是許久沒出鞘,只是劍柄上鑲著一顆明亮的珍珠,令人無法忽視。
鄭明珠怔在原地。
她緩緩看向軟劍的主人,這才注意到,蕭姜面色蒼白,眼下烏青,鬢邊不知何時生出了白髮。
這些無一不昭示著四個字,大限將至。
“鄭明珠,你過來。”男人聲音虛浮卻堅定。
死亡近在眼前,鄭明珠搖搖頭,不知作何應對。
蕭姜若真想要她陪葬,跑到天涯海角也無用,不過早晚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到底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要讓你這麼多年關著我不放!”
“若是想殺了我,為何又不一早動手!”
十多年的混沌困惑,在今日全部化作委屈,字字控訴。
男人聽著這些指責之語,輕笑:“當初是你自己說的,你說你要嫁給大魏之主,這樣就再沒人能欺負你。”
“怎麼,這大魏皇帝輪到我做,你竟不願意了?”
鄭明珠後退兩步,哽咽:“我…..”
耳邊遲遲沒傳來答覆,蕭姜面上笑意更甚,只是夾雜著陰沉死氣,冷意悚然。
在鄭明珠還是個沒有城府的小姑娘的時候,她說:我要在萬人之上,把所有不敬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那時,蕭姜心道:我也是。
他們有一樣的終點,
是鄭明珠走岔了路。
“你以為,我們這種人,能得到他人真心?別做夢了,鄭明珠。”
“就算十五年前我放你離開,蕭玉殊也不會回頭。”
蕭姜近乎惡意地揭開鄭明珠的傷疤,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