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筆繭越來越厚了。”
提筆辛勤耕耘幾日,江弦手指上也留下了勞動的印記。
說到筆繭,得提一嘴王濛,他在沒有電腦的時代,寫作了大半輩子,手指上的繭都像黃豆一樣隆起來了。
早上起來,江弦又把手稿檢查一遍。
寫完了,但孤芳自賞沒錢賺的。
關於投稿的事,可以去請教下趙振開。
之前就說過,他跟趙振開真的很熟,互相都哥們那種,插隊那會兒混地下文學圈就認識了。
將新鮮出爐的《棋王》揣進挎包,騎著二八車左拐右拐出門,從西南園衚衕出發,沿著琉璃廠西街,往前門騎。
沿路有冰棒兒、雪花酪、綠豆湯...還看著些提冰核兒籃子賣的。
冰核兒就是冰塊運輸時候掉地上的碎渣,三里河、珠市口都有冰窖,冰用板車運輸,半路容易掉渣,被些小孩撿來,要麼吃了,要麼放籃子裡賣,馬季小時候就幹過這活。
不過也有使壞的,自個兒使磚塊砸,然後“俺尋思這也沒人要啊,就拾嘞。”
前門後頭有條衚衕叫西打磨廠。
江弦把腳踏車往衚衕牆上一靠,側著身子往堆滿腳踏車的大門過道里擠。
“走六小時寂寞長途
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長夜漫漫
你卻臥聽著海濤閒話
......”
院兒裡隱約傳出詩歌的朗誦聲,江弦聽出是戴望舒的《蕭紅墓畔口占》,戴望舒被稱作雨巷詩人,在解放後,因為些原因,他與查良錚、陳敬容、鄭敏...都曾停止創作,改行從事文學翻譯,其所翻譯的西方詩歌,在特殊時期曾於地下文學界廣泛流傳、抄寫。
“再念一首吧,陳皚鴿。”
“念什麼?”
“念一首我家老爺子的《我愛這土地》...”
江弦循著吵吵嚷嚷的聲音,躲著牆上貼的煤餅子往裡走。
“江弦?”
正在屋外棚下急火油煙炒菜的趙振開注意到他,標誌性的苦瓜臉上擠出抹笑。
“你怎麼過來了。”
“來找你打聽點事兒,忙著呢。”
“你算來著了,今中午幾個朋友都在,一塊聚聚。”
江弦這才發現,趙振開那間狹小的屋子裡已座無虛席。
嚯。
馮驥才、於友澤,北影廠子弟陳皚鴿,史鐵生,艾未未...
馮驥才是作品入選語文課本最多的作家之一,代表作《雕花菸斗》。
於友澤筆名江河,代表作《祖國啊,祖國》。
後和趙振開理念不和,掰了。
艾未未則是詩人艾青的兒子,玩行為藝術,艾青與趙振開交情匪淺,算忘年交,後來二人決裂,甚至在文壇用最尖銳的語言互相批判彼此。
當然,那是後話。
如今這些大腕名流都還名聲不顯,還是高山流水般的默契與單純。江弦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望見牆上掛著的巨幅國畫。
“嫂子不在家?”
“不在,她有個畫展參加。”
“嚯,這麼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去?”
“哪能啊,我讓黃銳陪她去了。”
“?”
對於江弦的到來,大家並沒太在意,與他閒談過幾句後,便沉浸在文學的討論當中。
並不是故意冷落。
江弦沒有什麼像樣的作品,對文學也沒多麼狂熱,很難被當做是同路人。
蜂窩煤爐子上沸了一大砂鍋海米燉白菜。
趙振開在江弦身旁椅子坐下。
“你不是說找我有事?”
“想問你些關於投稿的事情。”
“投稿?你投還是別人投?”
“就我自己,我這些天剛寫完一篇小說...”
“小說?”
趙振開好奇起來,“什麼題材?帶來了嗎?我之前寫過一篇叫《波動》的小說,算是有點經驗,你要不介意,先拿來讓我看看。”
“那你幫我瞧瞧。”
江弦從挎包裡取出手稿,遞去趙振開手中。
趙振開將稿件放在桌面上。
馮驥才聽聞動靜,探過頭來。
“小說...是最近流行的傷痕文學?”
“不是。”
江弦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