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叛軍士兵正是剛才自己在開闊地上猶豫而沒有狙殺掉的娃娃兵。
這的確只是個孩子……
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頭髮微卷,額頭纏著紅布,穿著一條破爛的牛仔褲,身上是一件很不合身的陳舊軍服,身子瘦小得幾乎撐不起這件上衣。
準星腦海裡又劃過死在公路上的那個小姑娘的眼睛,無助……絕望……
噠噠噠——
幾乎在他剛剛遲疑的一瞬間,娃娃兵手裡的ak47搶先吐出一串火舌,準星胸口和脖子上噴出血柱,人撞在屋角上,緩緩倒了下來。
娃娃兵站了起來,走前兩步,看了一眼準星。
準星視線已經開始模糊,胸口和脖子上的劇痛讓他有些神志不清,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白熾的光線耀得眼睛都幾乎睜不開。
娃娃兵定定看著癱坐在牆角旁的準星,眼中著十分複雜的光彩——恐懼、猶豫、疑惑、緊張……
僅僅幾秒之後,一種冷漠的兇狠像巨浪般襲來,將之前的情緒全部卷得無影無蹤。
呯呯——
他抬高槍口,近距離朝準星補了兩槍。
準星身子跳了兩下,胸口滲出更多血液。
“準星!出什麼事了!?”屋子裡傳出北極熊的聲音,估計是聽到槍聲了。
娃娃兵聽到屋裡有人,吃了一驚,端著槍轉身就跑。
北極熊從屋子裡衝出來,看到外面空無一人,趕緊轉到屋角處,看到準星滿身是血倒在土牆旁。
“準星!”北極熊蹲下身去,摸了摸準星的脈搏,手感十分微弱,“fuck!準星中槍!重複一次,準星中槍!”他按下喉震通訊器狂叫。
北極熊滿腔怒火地抬起頭,很快發現在開闊地飛奔逃向叛軍陣營的那名娃娃兵。
“fuck!你他媽死定了!”他端起ak47,瞄準圈套住那個瘦弱的身影。
噠噠噠——
點射過後,遠處的娃娃兵一個趔趄,後背噴出一股血霧,人撲倒在草叢裡,再也沒見爬起來。
“該死!”北極熊放下槍,用手摁住準星胸前的傷口,大叫道:“男人婆!快過來!你他媽快點!準星要死了!”
片刻之後,清理完其他房子的龍雲和男人婆終於找到了牆角下的準星和北極熊。
傑克中尉看了一眼準星的情況,心知已經無力迴天,他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根本說不出話,只能拍拍龍雲的肩膀:“我帶人去警戒……”
說完帶著手下轉身走開。才昨天夜裡到現在,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傑克知道自己沒辦法用語言去安慰龍雲他們,軍人和僱傭兵其實都一樣,雖然都知道隨時要面對死亡,可是當死亡真的來臨,無論平時嘴上多麼灑脫的人也難免悲痛。
準星看著手忙腳亂給自己止血的男人婆,輕輕搖搖頭道:“沒……沒用的……”
他努力睜開自己的雙眼,似乎要看清楚周圍的景物。
“水……水……”他喃喃地重複著一個字。
龍雲一愣,馬上從戰術背心上取下水壺,擰開蓋子,湊到準星的嘴邊。
“不……不是……”準星艱難地又搖了搖頭,輕輕把雙手張開。
龍雲馬上明白了,準星這是要他把水倒在自己的手上。
他輕輕地、有些發抖地將水慢慢倒入準星攤開的手心。晶瑩的水珠從掌心滑落,滲入土地,準星的手輕輕地絞著,目光中浮起一層虔誠的光。
他用希伯來文輕輕地吟著:“以色列啊……你且聽著……主乃吾之上帝……主乃命中註定的神……他光榮的名字是應當稱頌,直到永永遠遠……”
只是一段祈禱,龍雲想起準星從前對自己曾經說過,每一個猶太人如果在死前還有一次機會,無論身在何地都會吟誦這段禱文。
準星既然吟誦,顯然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下去。
龍雲感到心裡那種刀割一樣的痛苦無以言表,昨天夜裡至今這十幾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一起他根本沒時間去梳理,所有巨大的悲痛都無法消化,情同手足的隊友們一個個倒下,一個個離去,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如果可以,他寧可讓時光倒流,自己一定不會讓老魚接下凱比這份訂單。現在看來,一切多像是一個陷阱,神秘的黑衣人、來歷不明的幕後老闆,還有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凱比和他的手下。
一個念頭從未如此強烈從心底升騰而起,如果自己有命活著出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