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華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
尹志平抬頭看那匾額,念道,“試劍亭。”
王真儀笑道,“我問這是哪裡,你卻說這個。”
尹志平攤手道,“那邊是聽音洞,這邊是紫竹林。巴掌大一個小島,偏偏起這許多名字。這個島主好不識羞。”
忽聽一個女子清亮聲音斥道,“誰在背後說我師父壞話?”
王真儀輕輕一笑,尹志平抬手搔頭,臉上發熱。
那說話女子從試劍亭後假山走出,手裡卻抱一把琵琶。王真儀見了又是一笑,低頭忍住。尹志平見那女子十七八歲年紀,膚色微黑,容貌豔麗。恍惚有些眼熟,猛可裡記起一人,脫口便道,“你莫不是梅超風?”
隨即搖頭苦笑,道,“你比她小了十歲,是我錯認,眼拙莫怪。”
那女子橫推琵琶,奇道,“你怎知我名字?誰告訴你的?”
尹志平大吃一驚,道,“難道你真是她?難道這裡是桃花島?”
梅超風怒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上的島?這裡道路如同迷宮,外人斷難深入。難道你們從天上掉下來的?”
尹志平搔頭不語,心想我們是一道閃電送來的。情知說也白說,還道他出言輕薄,只得苦笑。
王真儀上下打量她幾眼,隨口吟道,“十四五,閒抱琵琶尋。階上簸錢階下走。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梅超風臉色大變,雙頰酡紅,慢慢低頭轉身。
尹志平看她羞態,平添幾分姿色,一頭秀髮披肩,中間長兩邊短,極黑極密極柔極順,光滑潤澤暗香襲人,不禁暗暗與王真儀比較。二人一白一黑,各自動人。正在遐想,忽聽王真儀噗嗤一笑,尹志平被她識破,臉上發燒暗道慚愧。
不料梅超風惱羞成怒,斥道,“看招!”
一把琵琶竟用作兵器,劈面打來。
王真儀懂一點騎射功夫,若論起短兵相接撕奪截打,不免露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尹志平叫聲誤會,一步上前,擋在梅超風小臂下,那琵琶便落空。
忽聽身後有人道,“師妹招數不要使老,攻他下盤!”
尹志平斜眼兩旁瞥去,只見五六個男弟子已圍在身後,手持兵器各懷敵意。梅超風果然旋風掃葉腿連環踢來,功夫已然不弱。尹志平喝聲彩,有來有往,施展飄風落葉式避讓,猶如腳不沾地。
王真儀笑道,“看你們好似對對子,過起招來好看的緊。文有文對,武有武對,原來功夫可以如此有趣。”
尹志平道,“那個自然。花有花語,招有招語。倘若我使一招蒼松迎客,便是客氣,你若回一招力劈華山,便顯霸道了,不領我情。一句話不說,意思全在招式裡頭。”
王真儀偏頭笑道,“那豈不是可以借了招數傳情達意?”
尹志平道,“說的也是。兩個人若有意思,又不好意思開口,有時會想出這種法子,意思意思。譬如我使一招投石問路,你回一招開門揖盜,便是對我沒意思。我使一招弄玉吹簫,你回一招蕭史乘龍,便是對我有意思。我使一招懶驢打滾,你回一招仰天長嘯,這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王真儀呸了一聲,道,“胡說,你才會學驢叫呢。”
梅超風卻早忍不住,笑的花枝亂顫,一把琵琶倚作柱杖,按住胸口笑彎了腰。尹志平不料她嚴肅外表之下,竟是一副爽朗性格。那幾個男弟子雖然不笑,卻也不便橫眉怒目了,齊看梅超風臉色。
內中有個大弟子年近三十,面相老成,卻不出頭理事,任由這個愛笑的師妹處理。梅超風笑罷,眼角猶帶笑意,一指尹志平,沉聲道,“不許再逗我笑。”
尹志平應了聲是,深深一揖,半晌不起。
梅超風奇道,“卻又作怪,弄什麼鬼?”
尹志平誠意道,“姑娘救命之恩,我一直未報,寢食不安。今日有緣相見,姑娘可提一個要求,我便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梅超風奇道,“我何曾救過你?何時何地?何人見證?”
尹志平一指陳玄風,道,“他也在場。”
陳玄風道,“這人失心瘋了,小師妹莫理他這些瘋話。”
尹志平道,“當時我身中寒毒,命在旦夕。是姑娘俠義心腸,雖然素不相識,仍舊出力替我攘除,還過氣給我,這才活轉。”
梅超風越聽越奇,道,“我過氣給你?我怎樣過氣給你?”
尹志平囁嚅道,“便是,便是這樣……”
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