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媽子倒也不甚老。
見房中無人,她便懈怠了些,也不駝背彎腰,也不癟嘴縮腮,挺胸抬頭展眉舒眼,登時如同換了一人。她俯身床頭,看了沉睡的小龍女,嘆道,“好美的人兒,可惜魔怔了。”
她撫摸小龍女臉龐,回手托腮發呆,似是憶起自己青春時節,嘆了口長氣,忽而起身,蹁躚起舞,舞姿甚是妖嬈。小龍女微微睜眼,目睹此狀,不禁暗吃一驚。
門外似有腳步聲,甚是輕微,倒似那人有意隱藏行蹤。小龍女留意到了,也還不覺什麼,那一聲叫喚“剪秋!”突如其來,房裡老媽子驚得一跳三尺。
房門呀一聲推開,尹母狐疑,斜睨兩旁眼角。
剪秋落地時,又是那個彎腰駝背尖嘴猴腮的老媽子,連連咳嗽。
尹母跨進房中,皺眉道,“你在做什麼?”
剪秋行禮,回道,“奴婢正在服侍小主。”
“本宮還以為碎玉軒鬧賊了呢,鬼影憧憧的。”
“回娘娘,方才奴婢在找東西。”
“找什麼?”
見尹母咄咄逼人,剪秋不由慌了手腳,支支吾吾。
小龍女提起懷裡那串明珠,道,“在找這個吧?”
剪秋看過來,急急忙忙連聲道,“是,是。”
尹母笑道,“太子妃也該醒了,都睡四天了。”
小龍女心裡一線清明,提了頸間明珠在手,顆顆檢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待要除下,著實不忍,當即求道,“婆婆,你幫幫我。”
尹母臉色一沉,嗔道,“我有那麼老麼?”轉念一想,面有喜色,笑道,“是了,太子妃初進宮不懂規矩,還照民間公公婆婆的稱謂,本宮怎能怪罪?叫我一聲母后就得了。”
“是,母后,求你幫我除下這個。”
“這麼好看,怎麼不想戴了?”
“我近來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常說胡塗話?”
尹母連連點頭。
小龍女道,“我覺得這是個圈套,套住了我。”
尹母笑道,“戒指、項鍊,可不都是天下男子設下的圈套?要收買咱們女子的心。”
小龍女道,“我覺得受了蠱惑。”
尹母一驚,道,“難道是作法施術?”
又道,“剪秋,當年熹貴妃打入冷宮,縫了個人偶,針刺詛咒於純元皇后,你可記得?”
剪秋回道,“確有此事。皇后娘娘大病一場,險些……”
尹母擺手,道,“妖佞作祟,荼毒太子妃,這還了得?皇上在前朝麼?”
剪秋道,“在養心殿。”
“快去稟報。”
剪秋領命而去。
尹母取下那串明珠,小龍女忽然一陣懊悔,道,“快還我。”伸手便搶。
尹母雙手持珠鏈兩端,翻過去扣住小龍女左手手腕,一拖一帶,項鍊滑出。小龍女右手反搶,五指成鉤,一把勾住。二人你搶我奪,各不相讓。
尹母道,“此物果然大有邪氣,一粘上手,便不想鬆開。”
尹父急急趕到,頓足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尹母道,“皇上快幫忙。”
尹父站到小龍女身旁,捋衣挽袖便要抱住。
尹母臉一沉,嗔道,“皇上幫誰?”
尹父道,“我幫她,叫平兒過來幫你。”
尹母道,“皇上糊塗。太子妃豈是皇上抱得的?自有平兒幫她,皇上過來幫我才是。”
尹父恍然,道,“正是,正是。”
便令剪秋去傳太子。
少年尹志平早已聽見動靜,候在門外,抬腳便到。小龍女下地,四人拔河。少年單薄力弱,竟被吊起,橫在當間。他情急智勝,一手忽施偷襲,點中小龍女腋下極泉穴。
少年尹志平自然不會點穴,但小孩子玩鬧胳肢人,常常能收奇效。此時使用起來,倒與點穴差相彷彿,異曲同工。
小龍女嘰的一笑,手一鬆,尹父尹母叫聲苦也,雙雙倒地。那串明珠可也到手了。
小龍女頓感渾身一輕,腦海清明。
忽的一個念頭飄過:記得尹志平曾說過,他十三歲那年殺人,所殺之人臉上有大塊青記,甚是醒目,終生難忘。
數日前大街上所見那賣刀的,便是個青面漢子。
難道尹志平一眼看見,當即認出此人,以後種種都是做戲,存心要將他遠遠引出城外,再一刀殺掉,以免貽害父母雙親?只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