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默看馮化龍,只是出於好奇,這段時間以來,他接觸過的大人物多了去了,一省都督、地方大亨、社會名流,上到袁大總統,下到幫派頭目,還有諸如查爾斯、皮雷諾、伊莎貝爾、三井永壽這樣的東洋、西洋豪強,也有前朝的遺老遺少……可饒是他如此見多識廣,閱人無數,也從來沒有見過似馮化龍這般講究派頭講究到令人髮指的存在!
就算是真的王爺世子或太子殿下,出趟門,也不可能會穿著正兒八經的蟒袍王服吧?
別說店掌櫃懷疑他是唱大戲沒來得及換衣服,若是陳天默沒聽過他的名頭,也會如此疑心。
自帶毛巾,擦桌椅板凳還能理解,可坐椅子要隨身帶著墊屁股的褥子,用餐要準備一整套的銀器,這就過於離譜了吧?
還有那些弟子隨從,抱著什麼官印、王冠、佩劍、鋼鞭,託著行李包裹……簡直了!
相比之下,郎迴天算什麼東皇?
在見識了馮化龍這樣的“大場面”之後,陳天默一時覺得自己是沒見過世面的。
想看對方還能玩出什麼花活的衝動,是根本壓制不住啊。
結果,朱兆虎便發覺了他時不時的往這邊瞄,還以為他是在笑話自己,畢竟,朱兆虎現如今充當的就是個奴僕角色,不甚光彩。
羞惱之下,朱兆虎才出聲喝罵,反覆強調馮化龍的尊貴身份,因為只有抬高了馮化龍的身份,才能間接抬高朱兆虎自己的身份。
咱伺候的可是天國王爺,不丟人!
但陳天默又豈是任人辱罵的?當即就懟了回去。
朱兆虎愈發忿恚,便請示馮化龍,準備過去抽陳天默大耳刮子!
按說他修為被廢,跟常人沒有什麼兩樣,怎麼還敢如此猖獗?
主要是因為陳天默用了“易容丹”,在塗抹過臉蛋之後,那張瘋魔萬千少女的小白臉瞬間就變得黑不溜秋、慘不忍睹!乍一看,面頰上處處皴裂,猶如橘皮,活脫脫把人老了幾十歲!再加上陳天默刻意變化了自己的嗓音,出聲喑啞蒼老,又把眼神中犀利的鋒芒收斂了,以至於看起來就是個有氣無力的瘦老頭。
朱兆虎自忖能打得過,這才猖獗。
對此,馮化龍也不置可否,居然是默許了朱兆虎的做法。
陳天默口口聲聲說“長毛”,又說什麼天國已經滅亡了五十來年,也確實傷到了堂堂南王的自尊心!
賞他幾個耳刮子,讓他受點教訓,長長記性,以後不再嘴欠,也是合情合理的。
眼見朱兆虎朝自己走來,陳天默心中冷笑,暗忖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你要非得惹我,那我就算暴露身份,也得毒打你一頓不可!”
在陳天默想來,朱兆虎肯定沒有在馮化龍面前說自己什麼好話。
與“南王”遲早要發生衝突,擇日不如撞日嘛。
但那店掌櫃卻是個機靈人,一看情形不對,兩下里要幹仗,那如何是好?他連忙衝出來攔在朱兆虎跟前打圓場,衝馮化龍諂笑道:“殿下,我可是打小就聽人講太平天國的故事啊,裡面好些個英雄人物,東西南北四大王,還有翼王、幹王、忠王、英王……真是個個如神人一般!尤其是南王殿下,我最喜歡了!這可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您能來我這小店裡!我說今天怎麼會下雪?原來是貴人駕到,天降祥瑞啦!回頭我得去我家那祖墳上看看,準定是冒青煙啦!嘿嘿~~常言道,宰相肚裡能撐船!那王爺殿下的肚裡肯定能裝天!想必是不會跟那位客人一般見識的吧?”
這番話說出來,馮化龍聽的心裡舒坦,當下便決定“原諒”了陳天默,淡淡說道:“兆虎,回來吧,鄉野村夫向來粗魯,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呢?沒來由,墮了身份。”
“是,師父。”
朱兆虎都要走到陳天默面前了,聽見馮化龍的話,只得收手,畢竟師命不敢違,他惡狠狠瞪了陳天默一眼,悻悻說道:“老東西,今天算你走運!”
陳天默心道:“也不知道是誰走運……”
他已經聽見了店夥計的跑堂聲:“客官,您的菜來啦!”
美食當前,豈能辜負?暫且忍耐,饒他們一回。
但見店夥計一手一個盤子,笑嘻嘻的來上菜,結果剛放到陳天默的桌上,抬眼一看,嚇了一跳,連忙又要端走,嘴裡說道:“對不起客官,認錯人了,上錯桌了!”
陳天默笑道:“沒有錯,就是我這桌,你放下吧。”
店夥計一臉錯愕,看了看陳天默的穿著,衣服是對的,可是這臉——怎麼老了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