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正猶豫不決的時候,阿信回來了。
阿信說:“陸大人也派人去問大人了,大人說要陪娘子一起去,讓小的回來接娘子。”
穗和聽說裴硯知要陪她去,心裡有了底,也就不再猶豫,跟著阿信一起去了大理寺。
到了地方,裴硯知已經和陸溪橋在門口等她,見她過來,親自替她掀起車簾,扶她下車。
穗和下了車,先給陸溪橋見禮。
原來的大理寺卿升職去了刑部,陸溪橋接替他成了大理寺卿。
不知道是不是升了官的原因,他現在變得穩重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甚至看起來有幾分消沉。
穗和覺得奇怪,按理說他升了職,就算忙碌,操勞,也該是春風得意,而不是消沉。
或許自己從前沒見過他如此正經的樣子,所以感覺出了錯。
三人說著話去了裴景修的單人牢房,劉院判和幾個太醫正在會診。
劉院判之前被皇后秘密關押,皇后自盡後,李祿主動投案,把他也放了。
見到裴硯知三人進來,劉院判行了禮,說裴景修失血過多,恐將不治,他已經儘量施救,用了許多名貴藥品,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意了。
裴硯知微微頷首道了聲辛苦,讓陸溪橋帶他們幾位先出去等候。
人都出去後,穗和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裴景修。
他本來就生得白淨,在牢裡久不見天日,加上又失血過多,臉色蠟白,和死人沒多大區別。
露在外面的左手手腕上儘管纏了好幾圈紗布,仍舊細得不像話,只能用骨瘦如柴來形容。
那雙總是深情款款的桃花眼,此刻沒有了半分神采,在聽到穗和靠近的動靜時,微微偏頭向她看過來,眼底有微弱的光閃爍了一下,像是荒野裡快要熄滅的火星。
“你來了……”他費力地開口,聲音沙啞而虛弱,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溫柔如水。
穗和在床前站定,默不作聲地看他,很難相信,他就是自己曾經愛慕了三年的人。
那樣年少得志,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怎麼一眨眼就變得這副模樣?
“為什麼要割腕,活著不好嗎?”穗和問他。
裴景修很吃力地笑了一下,說:“不這樣……就……見不到你。”
“……”穗和一時語塞。
原以為他割腕是萬念俱灰,沒想到竟是為了見她。
都到了這步田地,行事還這樣極端,真叫她不知該說什麼。
裴景修又笑:“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瘋癲?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想你……想得日夜難眠,我就算死……也要見你最後一面。”
“見我做什麼?”穗和說,“我們之間,該說的早已說完,如果還是那些車軲轆話,大可不必再說。”
“我知道……那些話你早已聽厭……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他艱難地說道,手腕抬了抬,似乎想去拉穗和的手。
裴硯知走過來,搶在他前面將穗和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小叔……”裴景修的手終究沒抬起來,看著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小叔也來了……我都這樣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裴硯知說:“我沒有不放心,我只是想來聽聽你還有什麼新花樣。”
“沒有,什麼也沒有……”裴景修說,“我已是窮途末路……還能有什麼新花樣?”
他咳了幾聲,又粗重地喘息,緩了半天,才又自嘲道:“我縱然有百般花樣……終究也翻不出小叔的手掌心……”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裴硯知問他。
裴景修搖搖頭:“請小叔賜教。”
“其實就四個字,邪不壓正。”裴硯知說,“你很聰明,天賦也高,只可惜你聰明沒用到正途上,我縱然想幫你,也無能為力。”
裴景修啞然失笑:“什麼是正?什麼是邪?說白了……權力掌握在誰的手裡……誰就是正……”
“到了現在,你若還這麼想,就真的是執迷不悟了。”裴硯知說,“皇帝的權力大不大,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在哪?”裴景修吃了一驚,費力地抬起頭。
他自從被關進大理寺,就住在單人牢房裡,與外界完全斷絕了聯絡,因此並不知道外面已經換了天地。
“冷宮。”裴硯知說,“他身體抱恙,心智失常,女皇陛下讓他搬到冷宮去安享晚年。”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