礴宋紹陽把胸脯拍得咚咚響,彷彿這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裴老太太卻信以為真,追問道:“不知國公幾時回京?”
宋紹陽說:“西戎的老皇帝死了,他們幾個兒子無心戀戰,收兵回家爭奪皇位去了,父親的家書中說,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不耽誤回來過年。”
“太好了,太好了……”裴老太太合掌唸了聲阿彌陀佛,又追問道,“應該來得及吧?”
宋紹陽連連點頭:“放心吧,來得及,大理寺審案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審完的,怎麼著也要到年後結案,等不到流放,我父親就回來了,到時候軍功往皇帝面前一擺,保下他女婿不在話下。”
裴老太太徹底放了心,若非宋紹陽是晚輩,恨不得跪下給他磕個頭。
穗和什麼也沒說,等老太太情緒穩定下來,讓僕婦扶她回去歇息,自己送兄弟二人離開。
路上,宋雲瀾責怪宋紹陽,不該在老人家面前誇海口,就算父親回來,也未必能幫上什麼忙,到時候,只會讓老人家更加失望。
宋紹陽嘻嘻笑道:“你懂啥,我說這些不過是為了穩住她,省得咱們走了,她在妹妹面前唉聲嘆氣哭天抹淚,妹妹自己就夠煩了,還要分出精力去哄她,多辛苦呀!”
宋雲瀾愣住,半晌才道:“難怪妹妹和你親近,我這個當大哥的,確實不如你。”
“那又怎樣,妹妹還不是不肯認我?”宋紹陽很大聲地感慨,偷偷拿眼去瞟穗和,委屈巴巴的樣子。
穗和其實已經猜到他是在哄騙老太太,只是沒想到,他哄騙老太太的目的是單純為了讓自己耳根清淨。
穗和心裡還是很感動的,嘴上卻道:“大人已經吩咐阿義安排人手送老太太回金陵,就算你不哄她,她也沒機會在我面前哭訴的。”
“啊?”宋紹陽垮下臉,“你怎麼不早說,害我費半天勁。”
穗和對他笑了下,說:“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老太太聽信了你的話,走也走得安心,省得我再費勁巴力地勸她。”
宋紹陽又高興起來:“這麼說,哥哥多少還是有點用的,對吧?”
“嗯。”穗和點點頭,岔開話題,“宋妙蓮還在偏院嗎?”
“不在,被官府拉到義莊去了。”宋紹陽正經起臉色道,“等案子結了,我就去把她領出來,尋個風水好的地方下葬,也不枉她叫了我一年的哥哥。”
穗和看著他,心中感慨良多,卻又無從說起,只能嘆一句人生無常,造化弄人。
送走兄弟兩個,穗和回到後院,和阿信阿義一起勸裴老太太帶著閻氏回金陵。
老太太起初死活不同意,三個人好說歹說,老太太才勉強答應下來,隔天便收拾行裝動身回金陵去了。
閻氏臥床幾個月,早已油盡燈枯,此番回金陵,也算是落葉歸根。
只可惜,她為之驕傲的狀元兒子,不能給她送終。
回想一年前他們全家懷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拖家帶口來到京城,現如今卻是家破人亡,無限淒涼。
穗和不禁想起裴硯知在宮門外問裴景修的話:景修,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後悔嗎?
她想,裴景修應該是後悔的吧,只是礙於臉面不肯承認。
別的不說,至少應該後悔不該把母親和妹妹帶到京城,否則母親也不會癱瘓,妹妹也不會成為殺人犯。
想當初裴景修讓她教裴玉珠學才藝,原是打算讓她在京城說門好親事的……
穗和站在南城門外,最後一次和裴老太太道別。
裴憐雲忙著照顧重傷臥床的丈夫,根本無暇顧及母親,至今都不知道老太太要走的事。
馬車緩緩啟動,裴老太太從車窗探出頭,叫著穗和的名字,臉上老淚縱橫:“穗和,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以後硯知就拜託你了,留京也罷,去北疆也罷,請你務必替我照顧好他。”
穗和鼻子一酸,差點也掉下淚來。
老太太的戒尺一下一下打在大人身上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這個揚言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他們在一起的老太太,如今卻哭著將兒子託付給了她。
“我會盡力的,老太太放心去吧!”她揮揮手,目送隊伍遠去。
回到裴府,遠遠地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前站了幾個人。
走近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國公夫人和老夫人。
老夫人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見了穗和,忙不迭地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