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是慕容沛的兒子,他嚇壞了,像個鵪鶉一樣縮在角落裡。
裴頌抬劍抵住了他的喉嚨,卻沒有殺他,而是問:“護心鏡在你身上嗎?”
整個慕容府中都沒有找到護心鏡。
那孩子已經嚇得不會說話了,只捂著胸口像是護著什麼東西。
裴頌的劍尖一點就割
開了他的衣襟,果然護心鏡在他身上。
“拿過來。”裴頌伸出血淋淋的手。
男孩瑟瑟發抖地哭著,緊緊抓著護心鏡,慢慢放在了裴頌掌心裡。
裴頌接過去,握劍轉身離開。
又在下雨了。
他走出慕容府,抬頭被冰冷的夜雨淋的有些顫抖,傷口的血還在流,他想他終於快要解脫了,只差最後一個,殺了他之後他就可以去死了。
“母親……”
他喉嚨裡滾動著那個陌生又久遠的詞彙,他快要能去見她了。
快了。
大雨裡,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藥廬前。
漆黑之中,他搖搖欲墜的停在藥廬外,沒有看到裡面的光亮,不確定她還在不在。
她離開他之後去了哪裡?還會回到這裡嗎?
他不知道,只是信守承諾的將染著血的護心鏡放在了房間門口。
彎下腰卻撐不住地眼前一黑,栽倒在了門口。
意識渙散之前,他聽見屋子裡有人問:“誰?裴頌嗎?”
是她聲音。
她居然沒有走……
她居然又回到了這間簡陋狹小的藥廬中。
裴頌倒在潮溼的青石板上,很想撐起身體離開,他不想見她,他現在很髒,滿身血汙泥汙……
可他一點力氣也沒有,昏了過去。
門從裡面開啟,一點燭光照出來,宋斐然站在燭光中垂眼看見滿是是血的裴頌,他手裡還握著一枚靈光流轉的護心鏡。
她用腳尖輕輕抬了抬他的臉,“好髒啊。”——
——“你乖乖告訴我,你的魔種兒子在哪裡,我或許會讓你死得痛快點。”
是慕容沛的聲音。
——“跟她囉嗦也沒用,一個啞巴,不如直接隔了她的腦袋懸在城門上,說不定能把她的兒子引出來,動作快點,主上還在等著。”
是尖細的太監聲音……
裴頌在昏昏沉沉中聽見母親哭著的咿呀聲音……
他在一片漆黑中看見火光,看見火光中跪著的母親,她哭著不停拿手在比劃,是在求他們放過她的兒子,放過她的家人……
她不停在磕頭,磕的臉上全是血,卻沒有一個人放過她……
母親
,母親……快逃,快逃……
裴頌感覺火在燒他的身體,身體每個部位都在燒痛,胸口、腳踝、膝蓋、喉嚨……
一隻手突然貼在了他的額頭,那隻手很涼很軟。
“怎麼元嬰期的修士也會發燒?”
那是……師母的聲音?像在做夢一樣。
一條潮溼的帕子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聽見了倒水的聲音、勺子攪拌的聲音,有人坐在他身邊說:“再吃一顆丹藥試試。”
是師母的聲音。
他想他一定是在做夢,因為師母不可能照顧他。
他昏昏沉沉的腦子裡想起小時候師母照顧大師兄沈琢羨的樣子,她像個溫柔的母親,坐在大師兄床邊一勺一勺喂他喝藥。
他那時就躲在門口偷偷看著,想起他的母親。
師母回過頭髮現了他,那張溫柔的臉立刻變得厭惡,皺著眉對他說:“誰準你進這個院子的?”
他像個老鼠一樣,慌張又難堪地躲到了牆根下,聽見師母在說:“你師父就不該把他帶回來,他可是魔頭的兒子怎麼能教得好?天生的壞種!”
天生的壞種……
師母對他厭惡至極,怎麼會照顧他……
那隻冰冷的手卻捏住了他的下巴,略微用力捏開了他的嘴。
他的脖子被輕輕託了起來,苦澀的液體就灌入了他的口中。
“乖乖喝下去裴頌。”他又聽見了師母的聲音。
他在昏沉之中被迫喝下一口又一口的藥,嗆得咳起來。
師母的手就慌忙托起了他的腦袋,放在了她的膝上,手掌輕輕順著他的胸口。
“你的腦袋好重啊。”
可她的膝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