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應該從十年前說起為好。
二〇一〇年十月九日早上八點十五分,一大早在陽臺上靜坐近兩小時的曾明盡顯疲憊。與往常一樣,抽完香菸回房間細心照料身患癌症三年的妻子起床洗漱,再外出端來她愛吃的餛飩。從二〇〇七年九月始,三年四個年頭他天天如此,已成為日常習慣。
馮蘭依然強忍病痛折磨,保持最大化優雅掩飾著病態,滿是溫柔與內疚心疼的看著丈夫。曾明才喂完四個餛飩,馮蘭便出現難受與呼吸困難。“曾明,趕快送我去醫院,再不排水我會憋死的。”
馮蘭說完便出現昏迷症狀態,急得曾明立刻撥打120。
妻子馮蘭在沙發上喘息、掙扎與抗爭,讓曾明心如刀割。條件反射幫她輕撫脹鼓如十月懷胎的腹部,隨著“嘔噗”一聲,幾股墨綠色液體連續噴出。客廳茶几、地面和曾明身上皆為大片汙漬,濃烈腥臊氣味斥滿整個客廳餐廳,可曾明嗅到的則是這三年來最大的一次驚恐!
他忐忑不安、心亂如麻、強裝鎮定安穩好馮蘭,快速對客廳地面與茶几作了清潔處理,並用溼毛巾幫馮蘭擦乾淨臉嘴鼻手。完畢,愛乾淨的馮蘭竭力給他擠出一個誇讚微笑,也是她這三年來養成的一個習慣,期望能起到撫慰丈夫的作用。
救護車呼嘯而來不久便呼嘯而去,留下多位原製鞋廠下崗職工黯然嘆息,老鄰居湯姐和劉嫂已是相擁而泣了。
擔架車透過重病患者專用電梯直上六樓原來的住院處,已成為朋友的章醫生帶領一護士已做好準備。剛躺靠好急救室病床上的馮蘭向一旁的曾明顫抖伸出右手,心知的曾明趕忙湊過去雙手握住,讓她能順利摸到自己的臉。
“我可憐的男人,我的老公,你辛苦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曾明,昨夜你睡著時,我在電腦裡給你留了一封信在c盤裡,你記得看啊。還有,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因為有你和我倆的坤坤,我才一直不願離去,你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
馮蘭艱難的話語使得章醫生和護士同時流淚抽泣,曾明忍淚微笑看著妻子點頭答應,他認為排水後又可以回家。
隨著一陣清脆急促的跑步聲傳來,曾明的好兄弟車鵬輝的妻子,也是馮蘭的閨蜜彭小薇提著飯盒進入病房。見章醫生已開始給馮蘭插管排體內積水,叫曾明先去外面吃早餐,她來照看馮蘭。接到大哥剛才的電話,她馬不停蹄買好早餐匆匆趕來,如同早就做好準備。一年來,她們四姐妹確實做好了所有準備。
拿著飯盒出來的曾明,只見牆壁上時鐘已指向上午九點三十三分,沒吃早餐的他還真餓了。他坐在走廊長椅上大口吞吃彭小薇帶來的牛肉米粉,自我催促早點吃完儘快回到馮蘭身邊,他非常清楚馮蘭需要自己。誰知才吃上一半,病房就傳來彭小薇的驚呼與尖叫聲。
擱下飯盒的曾明正要衝進去,彭小薇已跑出病房看向他泣不成聲。“曾明、曾明,馮蘭姐她剛才走了。啊,啊!我不想她走,嫂子不能走!嗚嗚嗚。”
彭小薇撕心裂肺大哭,隨即跪在地面悲痛得掩面發抖、左右搖晃、肝腸寸裂。
曾明顧不得這些,閃電般衝進病房。只見馮蘭微睜著眼靜靜地躺靠在病床,嘴角和鼻孔開始流淌著墨綠色體內積液。她走了,終於走了,徹底擺脫掉病魔的折磨。儘管她樂觀了三年,儘管她與病魔抗爭了三年,最終還是走了。依然朦睜的雙眼,像是對生的留戀,對愛的不捨。
“曾明,馮蘭走了,請節哀順變。”章醫生哽咽說完,與護士一同灑淚離開。馮蘭這多半年改在中醫院治療期間,夫妻倆的表現確實感動了很多醫生護士和同病房患者,夫妻二人也被眾人傳為佳話。
病房如子夜般寂靜,廊內彭小薇的痛哭聲如同天外之音。曾明像是一根孤立沒有生命的木樁,佇立在病床邊,兩眼直呆呆看著毫無表情的愛妻。一時沒了悲痛,沒了感知,沒了呼吸,宛如靈魂已跟隨馮蘭去了遙遠天國,他甚至麻木認為應該這樣才好。他機械關上急救室房門,默默俯站在妻子床邊。
緩慢坐在床沿,將妻子餘溫的手緊貼在臉上,靜靜看著她無神的雙眼,期盼她能再次出現以前常有的、俏皮的、燦爛的、嫵媚的笑。然而,她不再會這樣了,永遠也不會了。像是不認識他,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驕傲無視他的存在。這副冷漠是不是提醒自己該忘記她呢?問題是這一切忘得了嗎?
“砰砰砰。曾明,你快開門,你可千萬不能做糊塗事呀,不然馮蘭姐絕不會原諒你。聽到沒?快開門!”彭小薇在門外驚恐萬狀的敲門,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