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給挑明瞭，這群以“清高的讀書人”自居的研究員們，紛紛有點掛不住臉了。

“你說什麼？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們確實想多賺幾個工錢，但真有這個賺錢的命嗎？”

“就是，你們進吉林府的時候，哪個沒看著這一窩窩的兵啊？嚇不嚇人那，真就算一個月給從前兩倍的錢兒，沒命花也不成啊！”

還沒進會場，姜誠便聽到裡面爭論得很兇。

話題基本圍繞在“拆了裝置，把咱們拿高薪騙到吉林府來，到底有多少誠意”，以及“這些個軍閥，恐怕脾性兇殘，推翻約定好的事情也未嘗可知”——

看來在這些關內學者的眼中，東北還真是蠻荒未開的工商禁區……所謂“投資不出山海關”，恐怕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偏見吧？“這些人真是胡說八道，我這就進去給靜了！”

身邊的馮青臉一黑，正胸口一挺要拿槍去靜場，姜誠卻迅速偏過眼仁，淡淡的看了看他。

葉海犧牲之後，馮青接替他與徐福善韓明一道，成為他這位吉林督軍的貼身護衛……

這小子忠誠度也高，但為人直來直去，行動力比李石頭還猛還迅捷，是個典型的東北莽漢。

一個眼神送到，這小子驟然低頭回避，姜誠卻淡然搖頭一笑，不動聲色地站在門邊繼續聽。

會見這些研究人員的場地，是督軍府二樓的宴會廳臨時改建的，這二十來個鋼廠的工作人員，除了類似韓延超這樣的科研人員外，還有銷售人員，管理人員，以及勞工們的工頭。

都是聽了高文勝的“優待政策”，跑來吉林首府打算碰碰運氣的——

但這一路過來，嚴寒和森嚴戒備的城市，讓他們心生忐忑，現在有點理念衝突一點也不奇怪。

面露幾分高深的笑容，姜誠聽了足足十分鐘，基本把他們的意圖和期待弄明白了，便是當下發出一聲重重的咳嗽。

霎那間會面廳內一片安靜，姜誠偏過頭與楊玉成相視一笑，緊接著在管家羅榮的一聲“姜爺到了”的通傳下，快步領著護衛們進了門。

別看房間裡生了地龍還在壁爐裡多加了不少柴火，這些來自山東的關內人還是有點遭不住吉林的嚴寒，圍坐在長條桌邊一個個冷的搓手跺腳；

見到這位一省最高長官入內，這些凍得身子僵硬，臉色鐵青的男人們紛紛慌亂地站起面對行注目禮……

當然，那幾個嚷得最響的分明有些心虛，飛快地迴避目光。

姜誠淡淡一笑。

“呵，公務纏身，讓遠道而來的諸位久等了！”

聲音清朗沉穩又極具感染力，讓在場的男人們頓時一陣心下坦然——

早聽說吉林的督軍姜誠年輕有為，但誰都沒想過居然這麼年輕，況且他生就一副俊逸乾淨的容貌，給人們第一印象就不錯。

“呵呵，姜爺您這太客氣了！”

就在人們神情複雜地交換目光時，這群人裡看似最德高望重的中年男人站起。先是自報家門，他名叫趙文星，是那家德國廠子的總理事，也就是現代人常說的“總經理”一類的人物。

在姜誠稍顯友善的開場白之後，顯然是有點拍馬屁那意思的開始致辭；對於這種人，姜誠是向來不感冒的，甚至是有點厭惡的。

但他現在身為一省的封疆大吏，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也常面對——而對於這種急於溜鬚拍馬的人，反而最好對付。

果不其然，他在一番致辭後開始以總理事的身份，向姜誠介紹起在場的人來了。

二十來個人他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才介紹完，姜誠記住了幾個印象最深刻的，尤其是那位總工程師韓延超。

“姜爺，我們這些人啊，都是聽了高爺的話……認同吉林的發展前景才想著到首府來，”

真不愧是總經理，這趙文星說話就是進退得宜，“待看著首府這邊城市井然，軍紀嚴明……我們這懸著的心啊，也算放在塌實放肚裡了。”

放肚裡了——你這話，能代表了面前的哪一位？姜誠淡然一笑，卻沒有急著表態。

方才沒進門之前，對於吉林的發展以及他們這些人的未來，有著相當大的反對聲音——這一進門居然直接倒向“拍馬”這個方向。

姜誠還是想聽一點反對聲音：畢竟這個總領事怎麼看都不算太靠譜。

果然在他的視線引導之下，那個表情最為欲言又止的韓延超開口了：“姜爺，小人是個學者；在廠子裡是搞技術的……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