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聽起來分外年輕,又帶著幾分挑唆和嘲笑意味,本就有些冒鬼火的姜誠一下就將目光轉過去:
來人是個油頭粉面西裝革履的小年輕,看上去與自己同年;身後還跟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少尉護衛。
身份不低啊。
姜誠暗忖。
對方生得白淨俊逸,只是笑容越看越不像好人,姜誠蒐羅記憶一下想起這人是誰了:
我去還真是說曹操就到,這就是少帥的堂弟,將來在東北有著“二皇子”之稱的張鑄卿?
等會兒,這小子節骨眼為啥跑新民來了,難不成是替大帥打探訊息來了?
心底一沉姜誠卻是笑臉相迎:“哎喲這不學成老哥嗎?咱可有日子沒見了,咋有工夫上我家來了?”
“嘿,你這小子還不認了啊?咱之前可咋說好的!”
張鑄卿雙手抄在兜裡,一臉痞氣地上前瞪他,“哎可是你講的,說你們新民縣城開了家日本澡堂子,有好吃的還有好玩的,不一直說要帶我去見識見識麼?”
原來他是惦記這個。
這話原主的確在酒桌上講過,是充大頭還是真心實意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貨來新民不是為打探訊息來的,自己是多想了——這些東北的富貴公子哥,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些爛泥扶不上牆。
姜誠一塊石頭落了地,笑容更濃了幾分:“嗐,老弟我說話還有不算數的時候?走走咱這就走!”
反正呆在家裡也是屁事做不成,還不如跟他散散滿肚子的火。
回身做個手勢示意自己要去換身行頭,急得陳媽勸也不敢,不勸又擔憂,最後還是在背過張鑄卿的時候小聲來了句:“少爺,咱不說好就在家待著嗎?老爺可不讓您出門吶……”
正憋著火呢,哪有心思跟她多話?
當下就把原主本來面目露出來,笑得滿臉匪就跟他這位省城來的“大哥”一塊出門了。
這哥不用多說,姜誠其實對他存著一肚子厭惡。
他在大帥家與幾個小的一塊長大,脾性跟小張也差不多;
只是那位“小六子”萬千榮寵,他是個侄兒自然多多少少是有點邊緣化和憋屈的。
這也就導致了他後來一系列叛逆和野心行為——
當然最可恨的還是這犢子在九一八以後直接投了小本子,還當了東北日偽軍的司令,不少同胞死在他手上。
要不是怕老張家找他麻煩,姜誠還真想坑他一大把解解氣。
不過現在,他本能地感覺這腦子不大,膽子不小的張鑄卿,還是有點用處。
他來新民不是來探訊息,自己卻可以反其道而行。
“我說哥,聽說咱四大爺跟警察廳那個新任的王廳長幹起來了?咋回事啊,聽說還鬧挺兇。”
出門沒叫洋車,新民縣城沒多大,而且攏共就一條大街,集市和大一點的店鋪驛館啥的都在那裡,遛著彎就到了。
並行在姜誠身旁的張鑄卿斜睨他一笑:“你小子信兒還挺靈通啊?”
“呵呵,陣仗是不小吶,咱那二虎大爺把咱27師最好的裝備全亮出來了,一水兒的美國機槍!”
“都支到警察廳跟前兒了,那架勢,嘖嘖!”
說這話時,他豎起大拇指一臉傲氣,就好像27師他小張才是老大,更是牛逼之師比肩太陽之師。
姜誠撇嘴,卻故作一副敬佩模樣:“美國機槍!厲害啊……後來呢,後來咋了?”
張鑄卿翻他一眼:“還能咋的,我叔脾氣大了,當著幾個大爺狠狠把他大罵一通,還讓他給王秀才低個頭。”
姜誠哈地笑出聲來:“噗,就咱四大爺的脾氣,能給他低頭啊?其他幾個大爺,就沒說啥……”
“咋能不說,一個個可勁兒勸吶。可我叔說了,這奉天城裡,劉邦太多了,得請項羽。”
“咱也不知道啥意思啊,反正這王秀才酸溜溜的,卻很得我叔器重……幾位大爺都吃過虧了,包括你們28師的馮三爺也都,哎我說,”
張鑄卿看他一眼揚手懟他兩拳,“你是咋了,平常跟你聊兩句吧,你還嫌煩……怎麼今兒問個沒完了?”
“啊,就是聽說崩了好幾個黑皮……這事在新民都沸沸揚揚的,我咋能不關心呢?”
見他起疑,姜誠連忙岔開話題,“得了,那日本人開的澡堂子,就擱前頭呢——嘿嘿,好大一場子,裡頭可有的是妙處!”
一聽他說“妙處”,這花花公子轉瞬忘了聊天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