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馮庸也來了火氣:
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姜飛瀾沒給咱連根拔起,也是夠給咱老馮家留夠顏面了!
“爹,其實您心裡明鏡兒似的,還用得著我挑明瞭說嗎?”
把火氣壓了又壓,馮庸竭盡所能,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生硬,“您這買賣,做歸做……但這兔子都不吃窩邊草的啊!”
“萬壽莊被鏟了本就活該,他們幹了多少欺男霸女傷天害理的事?況且還跟日本人勾結謀害一省督軍,萬家人死的哪裡冤枉?”
馮德麟越聽越來氣,嗓門頓時高的好似要掀了房頂:“你這吃裡扒外的兔崽子……你到底是馮家人,還是他姜家人?怎麼這字字句句都是為了他姜飛瀾說話?”
“媽的,要不是他搞什麼禁菸,萬家人能想著跟他對著幹?你讓他姜飛瀾找他吉林商會的會長問問……老子少了他一文的稅錢,還是他萬子瑜少了他一毛的孝敬?他這,就是打咱馮家的臉!要我說,”
根本沒耐心聽老爹的連番抱怨,馮庸便厲聲打斷了父親的話:“爹!咱現在總得想想,是誰人風頭正勁?”
“而且兒子還屬29師麾下,又蒙飛瀾的信任掌管大平莊——這兒的往來財政收入有多少您心裡清楚,足夠咱們一家殷實富足……可您,”
馮德麟氣的想摔了電話,聲音聽起來更是恨不得把兒子咬死:“你個小兔崽子,老子現在哪一樣不是為了你和金濤的將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這話是啥意思……不過就是想讓我給姓姜的小子服個軟麼?我這老臉不要了——給他姜飛瀾磕一個!”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馮庸氣的一陣鬱結,但畢竟是自家老爹,還是客客氣氣地道了別,才把電話掛上了。
相比被慣壞了的張漢卿,這位馮漢卿脾性溫和儒雅,平日裡連句重話都不曾會說。
現在,老爹生意裡的煙販子惹出這麼大禍來,他是一點都不會處置了。
一頭是能保他後半生富貴的頂頭上司;另一頭則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馮庸怎不為難呢?思來想去,他還是給吉林府去了電話。
然而得到的回覆是,姜爺此刻不在,前去琿春前線督戰了。
這當然是句假回覆,連現在打的最兇的西伯利亞,都因嚴寒全面停了戰……他督個狗屁的戰。
姜誠正跟以李石頭為首的幾個護衛旅成員們,商議下一步的禁菸運動。
連勾結日本人,刺殺督軍這麼大的事都能搞出來,再不“下猛藥”,這幫狗日的真該翻天了。
就在他分派完任務走出會議室,孫正楠蹭地從靠牆的木長椅一竄而起,饒有興致地回望過來。
正挑起雙眉,孫正楠突然慢悠悠地開了口:“姜爺,馮公子來電話了——”
“您可真是神機妙算啊,真就跟您想的差不多,馮家急於跟那些叛逆撇清關係,還再三向您保證絕對支援您禁菸。”
姜誠搖頭,淡淡笑了笑又道:“呵,這不就是馮庸說的嗎?他老爹到目前為止,可一點表示都沒!”
跟商會的人都已溝透過了——粗略估計,單就大煙這一項,馮德麟一年入賬三十多萬現大洋。
如果再加上制運和煙花巷那些收入,少說一年五十萬!可能對於現代人來講,一年五十萬現大洋沒啥概念,但已經在民國生活兩年多的姜誠可太明白了。
作為金屬貨幣,銀元的購買力可相當堅挺……尤其在這民國初期,一塊錢甚至能等同現代的三四百元。
如此一算,馮德麟會站在哪一頭,就不用多說了。
在聽到姜誠的回覆,孫正楠愣了一愣:“爺,您的意思是,老傢伙有可能跟咱們對著幹?”
姜誠搖頭:“馮庸我瞭解——以他的心性,還是知道些子醜寅卯,因為大煙跟咱們翻臉的可能性太低了。”
一面說著,他背合著雙手往自己的辦公室去,身在琿春第一線的海平川正在等他:還帶回一個不大好的訊息……今年適逢氣候嚴寒,圖們江港口居然比往年提早了將近一個月上凍。
已經抵達近海的六艘外國商船無法入港——
“孃的,這裡頭有兩艘帶著汽油,還有一艘上面有美國進口的新式機床。”
姜誠不快地罵了句,真是不逢天時,就在巴黎和會召開,對華武器禁運的最後階段,本來該大肆買買買,居然遇上了這種事。
“飛瀾你放心,我已讓黃永安聯絡這些商船,讓他們取道南下,從秦皇島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