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著伸出手去,將他身上蓋的白布完全揭開。
他身上還是穿著她最喜歡的淡青色的袍子,手指緊緊握著某件東西。
聶琉夕將他已經僵硬的手指慢慢掰開,露出掌心中的物事。
那是一枚小小的髮釵。精巧的做工,鑲嵌著一枚晶瑩剔透的寶石。
聶琉夕將那枚髮釵緩緩拿起。
髮釵上刻著一行極小的字:東流夕照。
她將那髮釵緊緊攥住,鋒利的杈尖刺破了她的手掌,鮮血流了出來,她也毫無覺察。
風凌煙在旁邊也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髮釵她在聶琉夕的夢中見過。
那還是他們還是恩愛夫妻時,碧東流說要送她一件親手做的生日禮物。
只可惜尚沒來得及送出手,就發生了那件事,聶琉夕離家出走……
你起來收回你的東西……
以後的日子,他始終沒有機會把這髮釵送出去……
十幾天前她們離開時,碧東流臉色雖然蒼白了點,但好歹還是個活人。
卻沒想到再回來,已經是天人永隔。
聶琉夕臉色慘白的可怕,眼眸中卻一滴淚也沒有。
死寂的眼眸深處似乎燃燒著火焰,她拿出錦盒向他身上一放:“碧東流,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聽到沒有!”
她又從袖子中掏出那張一直珍藏的休書:“碧東流,你瞧見沒有,這是你親手寫給我的休書,我們已經毫無關係了!你還給我弄藥做什麼?告訴你,沒用的。我不稀罕!”
說到最後一句,她嗓子幾乎有些暗啞。
喉頭如被哽住:“你起來!碧東流,你起來,你起來收回你的東西……”
她認真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眸似黑洞,一片黑暗,一點反光也沒有。
碧東流靜靜躺在那裡。
如墨的眉,緊閉的眼,高挺的鼻樑,涼薄的唇,他的眉心還有些微蹙。
一如這些年他從未伸展的心結。
風凌煙心頭髮沉,在這樣的時刻,聶琉夕如果哭出來還好一些。
她這個樣子讓人想要安慰也無法安慰。
轉頭看向那個一直默默跟隨而來的碧衣武士:“碧莊主到底是——怎麼故去的?又為何不發喪?”
碧衣武士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終於流下淚來:“碧莊主拼了全力才得到這株神蟲仙草,但他也受了很重的傷,勉強趕回來時已經不行了,給屬下交代幾句,就——。”
你還不知道當年是我救的你……
他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碧莊主唯恐夫人知道他的死訊,所以臨去時切切囑咐近幾天不可發喪……要,要等你們離開土雲國再……”
風凌煙無言,
原來碧東流什麼也想到了……
看來他是真的愛聶琉夕的。
只可惜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
失去了聶琉夕,他已經生無可戀。
這樣的結局對於他來說,或許更不是個壞事。
再看看聶琉夕,她痴痴地站在那裡。
眼睛裡慢慢浮起一層水霧,就像失掉油彩遮蓋的戲子的臉,那些悲歡離合真切地表露出來:“東流——”
她終於呼喚出在心中呼喚了千遍的名字。
話剛剛出口便被什麼哽住,她清亮的嗓子有些暗啞。
慢慢俯下身環抱住他僵硬的身子:“東流,你醒醒,我不和你慪氣了。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淚水從微閉著的雙眼下溢位,一滴滴落在碧東流緊抿的唇上。
她眼角紅的厲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東流,你還不知道當年是我救的你……你怎麼可以不知道?東流,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你沒良心……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嗎?就可以還清欠我的債了嗎?我對你說,休想!我不原諒你……你不可以就這樣死……”
她喑啞的嗓音蕩在半空中,蒼涼而無力。
她緊緊摟住他,動作兇狠的連指尖都微微發白:“東流,你醒來啊!”
她顫抖地伏在他胸口:“你什麼時候醒來,你是不是再也醒不來了?東流,我害怕。我自己好害怕……”
東流夕照
她原本身子虛弱,這時候也不知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竟將碧東流整個抱了起來:“東流,你說,你要製造一個很大很大的馬車,裡面什麼都有,你要帶著我坐著馬車在江湖上遨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