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份神秘石失蹤的檔案再次被提起,卻已經是在姜笑川的口中,連城有一種世事輪迴轉的錯覺。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這一份檔案上。連城向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腳步很緩慢,也很沉重。也許,這一切都是圍繞著這一份檔案開始的,只是很少有人能夠意識到而已。這一份檔案上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答案其實呼之欲出。姜笑川真的不能再繼續審下去了,他怕出現下一個錢啟明的悲劇。要怎樣才能夠保護姜笑川,卻又阻止他去做那些瘋狂的事情呢?周前的突然反水,像是一滴水,落進了滾燙的油鍋,整個成州都炸開了。曲振東等人自然是得意洋洋,還在羈押之中的姜笑川卻是滿心的肅殺。每時每刻,閉上眼就是重生回來的一幕幕,驚心動魄。秋毅秋伯的死,張小莉的流產,黑幫的火拼,汽車上的爆炸案,錢啟明的身死,姜恩成的心衰和離世,薛延受到的追殺,喬餘聲對薛延下的毒手,容原重工被裁員工們的鬧事,他主持的那一場掃黑,還有‐‐容少白的死。現在終於輪到他了,一旦被調查,送回去的機率是很小的,他畢竟不如戴旭神通廣大。看著眼前的報紙,這些形形色色的新聞訊息,又有多少是在傳達最深刻的真相呢?現在的新聞報道,一般只有現象,而很少觸及本質。翻了翻,他便不想看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細細數了數現在自己很可能面臨的指控。對外招商引資被周前指出是受賄貪汙;給裡森集團的合作條目和政策優惠是他以權謀私;給容氏的沿江大橋專案是受賄和職務犯罪;黑道火拼帶著的不明合作目的能夠定義的罪名太廣,暫時不去想;掃黑的決定是決策失誤沒有分清楚主要矛盾,危及經濟建設大局;容少白的死也許還會跟他扯上關係……這樣一算,如果每件事都給他扣上一頂帽子的話,那麼他能夠被這些罪名壓成是歷史的罪人。是非對錯,從來都是在別人的嘴裡。就算他再怎麼努力地為自己辯白,也只落下乘,如此,還不如沉默。沉默地,醞釀著一些瘋狂的想法。姜恩成的死,是姜笑川心底的一根刺,無論如何也拔不去。這根刺不是從外面扎進去的,他是從姜笑川的心裡長起來的,除非將他的心臟全部剖開,除非他死,否則絕對不可能取出來。他拿起一邊的圓珠筆,看著自己手腕上姜恩成親手做的銅錢手串,輕輕地在報紙的一角畫了一個圓圈,又畫了一個方塊。銅錢,外圓內方,人亦該如此。這也許才是姜恩成將這枚銅錢綁在他手腕上的目的。有的準則,是無論如何也不該被放下的。他重生回來,最在乎的,也是唯一的親人,就那樣突然地離他而去,甚至‐‐還沒來得及說最後一句話。姜恩成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言,這個陪伴了他二十好幾年近三十年的男人,被歲月染白的頭髮,被風霜刻下的皺紋,被艱難世事壓沉的脊背……姜笑川忽然一隻手掩住自己的臉,握著圓珠筆的那隻手不自覺地用力,筆尖折斷,裡面的油墨染汙了那一枚畫在報紙一角上的銅錢。他如何能夠放過這些人……捫心叩問,姜笑川忽然發現,自己一開始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們要鬥,他就敢豁出去。緩慢地放下自己掩住臉的手掌,姜笑川按住那一張報紙,恰好是省委副書記曲振東下鄉視察新農村建設情況,旁邊是一幅大大的照片,裡面的曲振東親切地和農民握手,檢視今年的收成情況。他用那折斷的圓珠筆,輕輕地在照片裡的曲振東的臉上,畫了一個小叉。市政大樓。魏來現在很閒,相反的是原本很閒的伍琚開始忙碌起來。一個人倒下去,另外一個人才有站起來的機會。這個道理,他早就該懂了。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給人事組織那邊遞了辭職信,輕而易舉得到了批覆。由他親手組建起來的秘書處解散,魏來離職。在離開市政大樓的時候,他回看了一眼,秋高氣爽,碧藍的天空裡飄著幾朵雲,有飛鳥振翅滑翔而去,掠過市政大樓外面那飄飛的五星紅旗,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莊嚴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