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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 溫槐序

深更半夜,祈寒酥的房間裡又發出“咚”的一聲。

在廚房刷藥罐的白狸疑惑地抬頭望去,一旁的殷爺爺搖搖頭。

“睡相差,掉床了。”

“祈姑娘……沒事嗎?”

“這孩子,頭很硬,沒事。”

白狸點點頭,又繼續刷藥罐。

……

屋內,祈寒酥顧不上摔疼了的半邊屁股,連滾帶爬地挪開。

幾息之內,她像一架失控的戰車似的,撞倒了架子上的鹽柑罐、踩翻了沒做完的花朵布頭,被亂放的博物志一絆,整個人叮呤咣啷地栽進角落裡的繡花筐子裡。

輕柔的漠蠶紗花瓣飛上半空,紛紛揚揚地飄搖而下,落在帳內“枕仙兒”面上,遮住了他那挺直的鼻樑側一點硃紅色的小痣。

祈寒酥狼狽地從繡花筐裡爬出來,本來想跑出去,一想到外面還有家裡人,便又縮到牆角,捂住自己的耳朵,色厲內荏地開口。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抱著敝人哭訴半個時辰,種種悲苦,不絕於耳,敝人再裝死就不禮貌了。”他斜乜著祈寒酥,“當然,主要還是你哭得我耳朵有點痛。”

耳朵,又是耳朵。

祈寒酥的臉色瞬間煞白,緊緊裹住雙耳,思前想後,堵住大門,色厲內荏道:

“你要吃……就吃我的耳朵,不要去找我家人!”

“……”

“呃我是說……你要是不餓的話,我的耳朵最好也別吃。”

祈寒酥說完,便抱著腦袋縮在牆角,雙眸圓睜,一瞬不瞬地盯著榻上的人影。

緊接著,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漠蠶紗……”

榻上的“枕仙兒”收回視線,拈下臉上的花瓣,在指間捻了捻,隨後撥了撥帳簾上掛著的風鈴。

清脆的叮咚聲裡,窗外大漠上的明月也飄出了雲層,月光穿過窗格,穿過搖曳的鈴聲,照亮他半邊眉眼,此時祈寒酥才堪堪目睹他的全貌。

一張至少……大概,看起來不像是惡鬼的臉。

酥餅對人的美和醜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但她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醞釀著辟邪言語的舌頭突然有點打結了,只覺得好像拿世上所有發光的東西為枕仙兒這副容貌做比方,都差了一點兒味道。

此時,這位“枕仙兒”那浸在月光裡的眼眸一一映出屋內的陳設,掃過垂吊在天花板上的一串串碎綢織成的紫藤花、掃過角落裡呆怔的祈寒酥,最後,目光反而被她撞到的、盛滿鹽柑子的罐子吸引。

轉瞬間,他便判斷出了此地是哪裡。

“漠蠶紗,鹽柑子……又回到鹽江城了?”

這一句話,瞬間讓祈寒酥解凍了似的,四肢微微放鬆了一些。

“你知道鹽柑子?原來是本地人……大仙兒啊。”

“嗯,就當是吧。”

枕仙兒說話間,勾了勾自己脖頸上的鎖箍,那鎖箍被碰到的瞬間,似乎有古拙的符文微微發亮,緊接著,他指尖出現了一條焦痕,卻轉瞬癒合。

這一幕落在祈寒酥眼睛裡,她馬上明白了,這個枕仙兒雖然能追到現實裡來,但卻無法自由活動,而是被那“玉枕頭”以某種無形的力量禁錮在那兒了。

“殤民巫術……”他無聲地吐出幾個字,轉眸看向祈寒酥,“魔刀手,過來一下,我問你幾句話。”

祈寒酥往前挪了半步:“你說吧。”

枕仙兒:“我不想驚動你家裡人,你且附耳過來。”

祈寒酥瞬間為之色變,一瞬間,她想起了秦教頭說過的話。

那些活活被凍死的人,和他們不翼而飛的耳朵。

北叔他們的撈臘肉隊在茶棚時還好好的,只過去了一宿,就都死於非命。

而這隻玉枕頭就是在他的指點下到自己手裡的,沒準……不,說不準他們早就知道這隻枕頭上有詛咒,打算嫁禍給她!

他們全家都有危險!

祈寒酥覺得自己悟了,後退了七八步,捂住耳朵:“我知道你這枕仙兒想幹什麼,你就在這兒說,我聽得見。”

枕仙兒:“……”

在中原,枕仙兒會吃耳朵的傳說,是哄孩子老實睡覺的鬼話。

眼前的少女都夠考科舉的年紀了,怎麼還會相信這種騙孩子的傳說。

想到此,枕仙兒索性認領了這個身份。

“你看這樣如何,我們做仙兒的呢,是不能被人知道真名的,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