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顯換好徵事郎的官服,帶上週家的名刺,坐馬車前往開陽坊。
名刺,又稱“名帖”,是拜訪時通姓名用的,類似於後世的名片,在古代尤其是官員交際中最不可或缺。
周家的名刺,用的是周應父親的名義,周顯偷偷看了一眼,上面有周應父親的名字,周肇,還有官職、出身等等。
周應的身份,對他來說早已經不是秘密了,萬年縣知縣之女,當初第一次去縣衙時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看到名刺,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駕車的是奚虎,這次符叔沒有跟著,馬車在距離開陽坊門前幾十米就停下了。
周顯下車走路,還沒進入坊裡,就見到了巡邏的武侯。
武侯並不是正規軍,職能與捕快類似,其它坊市裡也有武侯,只是不像開陽坊這裡這麼多。
作為京都第一坊,裡面住的都是勳戚貴胄,守衛森嚴點也正常。
當然,這並不是說不能讓普通人進入開陽坊,但普通人來的話,會遭到武侯的盤問,再三確認之後,才會放行。
周顯穿著一身綠色官袍,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小官,不過官服的作用還是很大的,至少武侯在看到他時,沒有上前盤問,只看了一眼,就沒再關注了。
周顯踱步來到開陽坊的中心,洛城大長公主府邸就坐落於此。
“敕建洛城公主府”幾個金漆大字高高懸掛其上,鐵畫銀鉤,氣勢不凡,據說是自出先皇之手。
先皇對這個嫡女的寵愛,可謂是前所未見,特准許公主開府建衙,也就是說,允許公主擁有自己的官邸、府兵,可隨意任命公主府內三品以下官員,朝廷還要出俸祿養著。
哪怕當今繼位,也沒有收回這開府建衙之權,只是公主無心參政,府內除了幾位必不可少的內官、長史、護衛和儀仗外,其它官職一概空置。
周顯來前聽周應介紹後,暗暗咋舌不已,這就相當於一個皇太女啊,要是洛城大長公主是個男兒身,皇位估計也沒當今陛下什麼事了。
來到公主府前,周顯原以為來得還算早的,可公主府外,卻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人。
這些人,有身穿緋袍的中高層官員,也有著綠袍的低品小官,還有不少長衫皂巾的舉子。
官員來拜訪公主,無非是拍馬混個臉熟,以期為晉身之階,舉子的目的則更簡單,就是來行卷的。
行卷是一種習尚,就是應舉者在考試前把所作詩文寫成卷軸,投送朝中顯貴以延譽。因為知貢舉的主試考官,除詳閱考卷外,也有權參考舉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譽決定去錄取與否。
所以這可說是關乎身家性命前程的大事,洛城大長公主又是曾經的開陽城第一才女,要是得她一聲稱讚,從此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連五品以上的緋袍官員都在排隊,周顯這個正八品下還沒有實職的小散官,更是隻能排到末尾去。
此時太陽早就升起,斜斜地照在公主府前,周顯估計可能有八九點鐘了,但公主府的大門卻遲遲沒有開啟。
等候在外面的人卻一點怨言都沒有,每個人都極具耐心。
周顯看了看前面的隊伍,暗自猶豫是否明天早點來,因為照這個架勢看,也許排到中午都可能輪不到自己。
正遲疑時,一陣“嗡嗡”的聲音傳來,抬頭看去,只見公主府的兩扇硃紅大門,終於緩緩開啟了。
首先出來的是兩隊身著明光鎧甲的護衛,他們出門之後,就各自在門邊兩側站定,目不斜視地守衛著公主府。
接著出來一位紫袍高冠的老者,他看了一眼府外排的隊伍,眉眼都沒挑動一下,淡淡地道:“今日殿下不見外客,諸位請回吧。”
排隊的人大感失望,但大長公主發話了,他們只能離去,而且本身也沒有過多奢望,因為大長公主已經好幾年不招人進府問話了。
隊伍頓時就散了大半,但還是有人不死心,幾個身穿長衫皂巾的舉子抱著卷軸衝上前去:“內史大人,我們都是幷州來計程車子,與駙馬都尉是同鄉,不敢奢望一睹天顏,只求內史大人把我等詩文遞到大長公主處……”
這些舉子,為了身家前程也是拼了,居然強行和亡逝十多年的駙馬都尉拉上關係。
紫袍高冠的老者聽後,卻沒有露出任何笑意,甚至眉目間有些陰沉起來:“諸位士子若真有才學,朝廷自會取錄。”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就走。顯然他們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居然提及駙馬,這不是又想勾起公主的傷心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