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穿上孃親李氏納的新鞋,換了一襲月白長衫,戴上四方巾,周顯變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年,和符叔一起,上了溪狗的牛車。
“黯奴,在舅父家不可無禮,有事要聽舅父的話。”李氏諄諄叮囑,依依不捨地送別兒子。
牛車朝前而行,溪狗的車,不僅可以當“貨車”,偶爾也能做“計程車”使用,是居家旅行走訪親友的上佳利器。
舅父家在上郊村,與龍田村相隔十多里,跟去縣城差不多,走路去當然也行,但要走一個多小時,坐牛車就快多了,雙腿還不會累。
溪狗先送他去上郊村,然後再去萬年縣送貨,路上趕得急,約莫半個多小時,就抵達了上郊村。
上郊村與龍田村一樣,都受萬年縣管轄,但卻比龍田村大,村民多達上百戶,是龍田村的兩三倍,名副其實的大村。
村民以李姓居多,還有二三姓是小姓,這在村中很常見,古往今來,只要是村落,大多都是同一姓氏。
或因戰亂,或因族氏的發展,隨著人口遷移,同宗同姓聚成村落,已成常態。
舅父李志,就是上郊村李氏族裔,是一戶普普通通的村民,但除了種田外,他還有一手竹木匠工的技藝,這是李家祖傳的,傳男不傳女。
一個人,做著兩份工,所以家中比別的村民要寬裕一些。
周顯和符叔在村口下了車,跟溪狗約定明日相見的時間,便讓符叔扛上禮物,進了村裡。
上郊村也受到旱情的影響,一路行來,周顯發現路邊農田裡的莊稼大多枯黃,村人和龍田村村民一樣,趁早上涼快,打了井水往地裡澆。
兩人也不算陌生人,因為以前常來舅家,所以村民大多認識他們,見了他們,也會有打招呼的。
“三火家的外甥又來了。”
“是啊。”周顯面掛笑容,謙虛地一一回禮,這不僅代表了他的教養,也不會讓人說了舅家的壞話。
“三火”是舅父的小名,村人大概叫不出他本名,但一說起“三火”,大家都知道是他。
舅父家在一處溪邊,不過現在溪裡已經沒有水了,泥沙都乾涸龜裂開來。
同樣是一處兩進的院子,周顯和符叔走到院門外,還沒進去,一個在外面玩泥沙的小屁孩見到兩人,甩下手中不知用尿還是用水和成的泥團,興沖沖地跑過來:“黯奴哥,黯奴哥!”
“二郎。”周顯摸了摸這八九歲的小屁孩的腦袋,同時微微避開身子,以免這小屁孩沾他一身泥土,這可是孃親給他新換的衣裳,還是月白色的,不禁髒。
“黯奴哥,你怎麼來了?”小屁孩很興奮,不過也知道自己的手很髒,所以沒有強行來抓他的衣服。
“我去告訴爹去,還有娘,黯奴哥來了。”不等他回答,小屁孩撅著腦袋往院子裡跑。
周顯看得暗暗搖頭,這小屁孩是舅父的次子,還沒有名字,他以二郎相稱,家裡人都叫他小二或者二子。
跟符叔進了院子,裡面的人早已經被驚動,舅父李志和舅母黃氏一起迎了出來,還有另外三個孩子。
一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小子,兩個小女孩,一個七八歲,一個五六歲,都是舅父的子女。
“舅父,舅母。”周顯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禮。
“黯奴來了。”舅父比較激動,忙用雙手扶住他,見他幾乎都快趕上自己的個頭了,欣慰的同時,眼眶也微微發紅。
舅母站在一旁,畢竟隔著一層,她沒有那麼親近,只是用眼角瞟了一眼符叔從肩頭放下的大麻袋。
“快來見過你們表哥。”甥舅兩人寒暄過後,舅父讓幾個孩子過來。
四個孩子在父母面前,都顯得很乖巧:“黯奴哥。”
“大郎,二郎,三娘,四娘。”周顯一一做出回應,大郎、二郎是男孩,因為以前經常和他們玩在一起,所以表現的最為興奮,三娘、四娘就沒那麼親暱了,尤其是最小的么女四娘,看他都有些怯生生的。
周顯知道原因,他作為男孩子,以前來舅家也只和大郎、二郎玩,把三娘和四娘扔在一邊,兩個小丫頭自然對他親近不起來。
“舅父,舅母,這是我爹孃讓我帶來的東西。”周顯指了指符叔腳邊的麻袋,示意符叔把禮物奉上。
符叔提著麻袋,放到了舅父舅母面前。
舅母咧著嘴,麻袋口並沒有綁,可以看到裡面的東西,除了稻米和布匹和一攤子醪糟外,還有大半個羊腿,眼睛不由一亮,笑容更見熱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