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順宗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隱去,曬笑道:“怎麼?和尚世外之人,也想踐一踐這紅塵泥沼?”
“你要朕棄了天子之位,莫不是想自己坐上這龍椅?”
“皇帝不必試探,”
陳亦笑道:“若是小僧所知不假,自有唐以來,祭天之數,大大減少,且祀禮向滅從簡,便是祭祀天帝,也只是祈谷。”
“歷史”上的祭天大典自然是十分隆重,且年年都有。
但在此世,陳亦所瞭解到的,這唐室每年的祭天大典上,可以算得上敷衍到了極點。
也僅僅是皇帝露個面,隨便拜拜,向“天”祈求五穀豐收。
他甚至懷疑,若不是要用這種方式做個樣子,安一安天下百姓的心,唐室可能連這個祭典都能給取消了。
順宗曬笑道:“此乃我大唐心念社稷,體恤百姓。祭典祀禮,首在心誠,只要心存誠敬,上天當能感念,又何必勞民傷財?”
“皇帝金口玉律,一言九鼎,可莫要與小僧打誑語。”
陳亦搖頭道:“既怕勞民傷財,為何反倒是多祭周天星辰,祭日月,祀五帝,年年不絕。”
“嘿,和尚,你到底想說什麼?”順宗不置可否,卻也不爭辯。
“天地生萬物以養人,人卻無一物以報天,世間之人,也大多如是,不體親恩,不知孝悌,實是大惡業。”
陳亦嘆道:“眾生以天為父,以地為母,當是天經地義。只是……若是此天非彼天,皇帝又該如何自處?”
順宗目光緊盯著他,緩緩道:“和尚,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陳亦微微一笑,合什微禮:“天是天,人是人,望陛下不做‘天子’,只稱人皇,獨掌乾坤,主人道,便是小僧所求。”
“原來是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僧。”
順宗聞言,只是搖頭,面露不屑之意。
“不過……”
“和尚也看到了,朕這個皇帝,實是可笑得緊,令不能出宮,生死都在他人掌上,廢人一個,”
順宗搖搖頭,兩眼微閉,平淡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朕有言在先,和尚若能助朕除去亂臣賊子,不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是朕有的,都能給你,你想做什麼,朕,也無有不允。”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陳亦合什垂首,低下的眉目翻了個白眼。
可以確定了,這位皇帝,胸襟是有的,城府也很深,也是個老陰比。
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裝……
也好,這也正合他意。
若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反而麻煩。
到目前為止,這位皇帝表現出來的性子,心胸,城府,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順宗這時睜眼看向他,目光閃動:“朕是一介廢人,不過是垂死一搏,可和尚你……卻有何本事能助得朕?”
陳亦搖頭笑道:“請陛下明晚夜宴之時,一切如常便是。”
“好,朕金口玉言,既已答應,便一切依你,且……”
順宗緩緩支起上身,極力地想讓自己更加端正威嚴:“若果如和尚所言,朕能度過明日之劫,定當封和尚為大唐國師,萬人之上,便是朕,也當尊你為師。”
“……”
陳亦虛著垂下的兩眼。
反正都是臨死一搏了,能用的籌碼都要推出來了,就怕他不盡心。
看來這位皇帝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不怕死嘛……
……
金烏一起一落,玉兔一沉一升。
日月輪轉。
暗流洶湧的一夜過去,看似安寧的一個白晝過去,又到了新的一個黑夜。
皇城門戶,名為光範門。
一如長安氣象,雄偉華麗。
城門上下內外,俱是戈甲林立,極為森嚴。
時已入夜,宮禁早關。
卻有眾多朝臣正由此魚貫而入。
文武俱備,一片朱紫。
卻有十分詭奇一幕。
一列漆黑甲兵正立於門下,陰風陣陣,綠火幽幽,哭嚎不絕。
陣列之後,是一群面目模糊不清的官吏。
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那金吾禁衛,俱都恍如不覺,無一人能看見。
甚至百官行經這隊陰詭甲兵,如若虛幻泡影,直接穿了過去,毫無所覺。
“將軍,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