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心裡的痛，崔婠婠面無表情抹掉面上的淚，又恢復成原先那個端莊的皇后。

在晉昭昏厥時，她第一時間火速趕往昭明宮，想要親力親為照顧晉昭，卻被穀雨、驚蟄二人阻攔，說是如今陛下昏迷，需要她來主持大局。

一想到洛沁母子三全都斃命，崔婠婠心底舒暢，便也沒做多計較，吩咐宮人將嬪妃皇子薨逝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

眼下一聽到晉昭醒來的訊息，她便迫不及待地趕來，一路上，崔婠婠心中複雜，隨時準備好扮演一個合格溫婉的皇后。

當她終於踏入寢宮，一眼便望見了躺在龍床上的晉昭，崔婠婠徑直撲到龍床上，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哭聲在整個宮殿中迴盪，“嗚嗚嗚嗚……陛下，陛下，您身子如何了？妾身好生擔心……”

然而，當她仔細看向晉昭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得無法言語。

晉昭那一頭墨色的長髮此刻已然變成花白，原本英俊的面容也顯得無比憔悴。

崔婠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顫巍巍伸手，想要去撫晉昭的白髮，淚水更加洶湧地流淌，“陛下，您的頭髮……這、這是怎麼了？”她哽咽著問道，聲音滿是悲痛。

頭髮。

晉昭低頭，看到自己胸前垂下的髮絲……

白髮！

他瞳孔驟縮，“速拿銅鏡來！”

“喏。”

宮人火速拿來面銅鏡，晉昭顫抖著接過，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下烏青，而那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如今竟已白了一半。

他呆呆地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久久不言。

一眾宮人大氣不敢喘，宮殿內唯有崔皇后捂著嘴，從指縫裡冒出來低低啜泣聲。

許久，許久，久到穀雨都覺得自己站麻了腿，這時，晉昭看著鏡子，潸然淚下。

頭髮花白的年輕帝王，靜默的眼淚無聲滑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原來娉兒在他心裡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啊……娉兒就是他半條命……

晉昭的手緊緊握著銅鏡，彷彿要將其捏碎，眼神空洞又絕望，更多的是痛到極致後的麻木。

他想起了女子的音容笑貌，昔日那些甜蜜的回憶如今都成了刺痛他心靈的利刃。

他到此時，才意識到，洛沁就是他人生的所有美好，沒了她，他每一日都活成行屍走肉。

他不是一個薄情的人嗎？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自私虛偽、陰險狠辣之人，唯有如此，方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穩坐江山，可原來他也擁有著遠超尋常男子的長情。

娉兒……

“哐當。”

銅鏡自男人手中脫落，在靜寂中砸出一聲巨響。

“陛下……”崔婠婠含淚望著她，滿是擔憂。

晉昭疲憊地揮揮手，“都出去……”

崔婠婠對他這副模樣很是擔憂，“陛……”

“都出去！”

晉昭聲音陡然拔高，崔婠婠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這下都不敢再忤逆他。

崔婠婠心裡悲痛與記恨交加，面上淚盈盈點頭:“是。”

宮女扶著跪伏在窗前的皇后起身，帶著一干宮人依次退出。

等人都出去了，晉昭麻木坐在御床上，思緒飄遠。

娉兒……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