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半夜,南陽下了場濛濛細雨,細雨如針,淅淅瀝瀝飄飄灑灑落在了飢渴已久的大地上,無聲浸潤了乾涸的土壤。
有了這場久違的秋雨,深秋九月的天兒多了幾分涼爽。
一早起來,洛沁便發現了空氣裡的溼潤清新,心情似乎也被浸潤了。
淨完面,嬌妍姝麗的女郎一身月白色繡蓮花襦裙,優雅跪坐在妝奩前,任由婢女梳攏打理自己一頭黑亮秀髮,隨意詢問身後的如芳,“昨夜可是下雨了?”
如芳回她:“回女郎,昨兒半夜下了半宿雨,直到今兒天將明才結束。”
洛沁聞言微微點頭,手中把玩著一支粉藍色蝴蝶珠花,口中又道:“可算是下雨了,這場雨許能挽救不少性命。”
回憶起來南陽路上看到的流民,他們又餓又渴,嘴唇乾裂得彷彿綻開的老樹皮,洛沁憐憫之心升起,也不知這些人能否撐到了南方……
“那定是的,女郎有所不知,遇上乾旱不僅沒糧食,地上的草根、樹上的葉子全都被庶民吃完了,天可憐見的。”
“是啊。”
洛沁又再次慶幸自己遇到了父兄,若不然現在啃草吃樹也該有自己一份了。
也幸好南陽這樣的大城有蓄水池,不至於真就渴死。
如芳見自家女郎似乎神色鬱郁,她討巧著道:“女郎,今兒奴婢給您挽個溫柔的髮髻樣式。”
洛沁透過銅鏡,看到容色姝麗的女郎身後的少女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她唇邊勾笑,“好。”
如芳很快挽好了髮髻,又戴上與今日衣裙同色的髮飾珠花。
鏡中女郎長了一張芙蓉玉面,眉聯娟以蛾揚兮,朱唇的其若丹,真乃天生麗質美人。
打扮完,如芳扶著女郎起身,招呼僕婦擺上早膳,伺候女郎用膳。
洛沁方用完早膳,洛容便歡歡喜喜來邀請她一道出府玩,洛沁今日心情甚好,遂同洛容一塊出府了。
洛容對洛沁的衣裳讚口不絕,連連豔羨。
這個時代,多數衣服都偏向深色,今日洛容身上的便是棕色襦裙,而洛沁卻獨獨喜愛淺色,她的衣服幾乎全是淺色系,繡花圖案也獨特,每一套穿在身上襯得她彷彿仕女圖上那姿色絕倫的仙女下凡而來。
出門前,洛沁專門戴上冪籬,洛容對洛沁這低調舉動又高看了幾分。
二女在南陽城內轉悠,許是昨夜下了雨,今兒不少人出來玩耍閒逛,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放眼望去,有年輕郎君,有妙齡女郎,有鬍鬚花白的老者,有垂髫孩童,也能瞧見街邊叫賣小攤,可惜,人們的臉上很少能看見笑容……
洛沁又發現城中有許多馬車隊伍,噠噠噠自城外駛來。
“這是怎麼了?”洛沁問道。
“沁姑姑有所不知,這是北邊計程車族舉家遷來這邊了。”
“是不是咱們大晉北邊丟城池了?”
若不然這些貴族怎會往南搬。
洛容搖搖頭,“不知,這等國家大事又哪是我等小姑子可知的。”
問不出來,洛沁只得遺憾作罷。
南陽城原是個繁華大城,因此次秋旱,又加上北邊戰事,如今城內聚集了許多窮苦流民。
洛沁輕輕撩開帽簾,瞧見街邊角落蜷縮著許許多多骨瘦如柴的人,北邊的九月已轉冷,這些衣衫襤褸的流民互相擠挨著取暖。
洛沁問洛容:“這些人就這麼等死嗎?”
“大概吧。”洛容掃了這些流民一眼,眼中有憐憫也有嫌棄,“咱們洛氏的糧草都運往戰場了,若不是沁姑姑你們來了,咱們都找不到地方買糧呢,自己都快餓死了,又哪有本事去管這些賤民呢?”
她說也對,如今最緊缺的糧食,別說庶民了,士族自己都已所剩無幾,又哪管的上無關之人呢?
洛容回頭打量著洛沁,果真見嬌美女郎蛾眉顰蹙,目露擔憂。
洛容心道果真如此,在她看來,沁姑姑性子婉柔,對這些賤民心生憐憫是定然的。
洛容拍拍洛沁的手安撫道:“不過沁姑姑你也別太擔心,每年寒冬之時,陳氏有個女郎偶爾出來施粥,救濟這些個賤民過冬。”
可今年不一樣了,今年糧食不足,那陳氏女郎應該也無能為力了。
洛容拉著洛沁遠離了這些流民,正要往胭脂鋪走去,誰知遇上了幾個士族小郎君在毆打流民。
“你這賤民該死!”
那郎君目露兇光,惡狠狠一腳將一個流民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