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又夢見葉長洲在懸崖邊被人追殺,葉長洲失足墜落懸崖,摔在崖底,鮮血從他身子底下暈染開來……薛凌雲站在崖頂看著葉長洲蒼白的臉,看著他失去生命的眼睛,崩潰地抱頭大哭,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不……不!”煜王府凌霄苑內,薛凌雲躺在床上,蓋著溫暖的錦被,眉頭緊鎖,嘴唇乾裂,雙目緊閉,嘴裡不斷喊著,噩夢纏身久久醒不過來。
屋子裡焚了安神的香,岑丹端著盆走進來,見薛凌雲在低聲喊著什麼,連忙跑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薛凌雲額頭。見薛凌雲一臉焦灼,似馬上就要醒了,岑丹激動地起身,一邊朝外面跑一邊大喊:“世子爺醒了!世子爺醒了!”
凌霄苑中迴廊深深,鳥語花香,陽光從窗戶照入,正好照在一個老年男子臉上。這人身形異常高大,身軀挺拔猶如勁松,透著烈風難撼的王霸之氣。他滿身風塵,鬚髮花白,一雙深邃的眼眸蘊著精光,氣勢之大,殺氣縱橫。他五官與薛凌雲七分相似,卻比薛凌雲沉穩內斂許多。
他端坐薛凌雲對面的小榻上,山一般雄偉的身軀精壯強悍,即便穿著普通衣衫,也難掩自內而外散發的威嚴,彷彿他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雄峰,任何人在他腳下只能頂禮膜拜。這人,正是大盛唯一異姓王、西南狼王薛其鋼。
向來囂張跋扈的薛凌雲坐在他爹對面,高大的身軀在薛其鋼面前也略顯嬌小,倒像是狼王身邊畏首縮腳的大狗。
薛其鋼應召回京述職,誰知剛到塢原城門口,就驚聞薛凌雲被趙燎原押送回京。父子倆多年未見,沒想到重逢之日,老父親看到的兒子的第一眼,竟是他在囚車上暈過去的樣子。
煜王府世子竟遭如此對待,薛其鋼心都在滴血。但薛其鋼並沒有像薛湘楠那樣大鬧,而是默默從趙燎原手裡接過鑰匙開啟牢籠,親手將兒子抱出來。無視趙燎原百般解釋,轉身回王府,守著薛凌雲直到他醒來。
“阿爹,事情就是這樣,孩兒不敢有絲毫隱瞞。”薛凌雲蔫頭耷腦講述他被皇后算計陷害的經過,憤懣不已,紅著眼睛委屈地說道,“孩兒要進宮和陛下對質,堂堂天子竟出爾反爾,孩兒要問他的話到底算不算數!”
薛其鋼面色沉重,常年征戰沙場的面龐有些滄桑。他不說話,光是坐在這就讓人膽寒。聽薛凌雲說完,他眉頭微蹙,開口沉聲道:“你這兔崽子向來膽大包天,也有你吃癟的時候。”
雖是罵,但聽得出來他的無奈。這個狼王一般的男人,手握雄獅百萬,談笑間就能倒山傾海,意念微轉就能顛覆一個王朝,偏偏被人捏住命根子,直將翔龍當長蟲戲耍。
“阿爹,我說的句句是真!”薛凌雲見薛其鋼不信他,連忙直起身子豎起三指發誓,“我若說半句謊話,天打五雷轟!”
薛其鋼板著臉,起身背手,山一般高壯的身軀在這屋子裡踱步,尤顯得屋子太矮小了些。他背手慢慢走著,沉重的步伐每踏出一步,似地板都在震顫。他轉了兩步,轉頭看著薛凌雲:“此事不可兒戲,你當真沒撒謊?”
“沒有!絕對沒有!”薛凌雲急忙道,“孩兒往日是頑劣,但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汙衊皇后啊!”
薛其鋼見薛凌雲急了,掙扎著想下床,揮手製止了他:“既然陛下親口答應,後來默許皇后攔截你的行為,許是他當時有些事沒考慮到,被皇后點醒就後悔了。”冷著臉說道,“堂堂天子當著小輩出爾反爾,你此刻去跟他對質,叫他天子顏面往哪裡擱?”
薛凌雲一聽,憤懣不甘地說道:“那怎麼辦?總不能為了他面子就委屈孩兒吧?叫孩兒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他雙手抓著薛其鋼胳膊,委屈地看著他,“父王,孩兒一定要去慶安國,還請父王幫我。”
薛其鋼仔細打量著憔悴許多的兒子,一雙蒼老的眼眸神光內斂,似能看穿薛凌雲的心思。他不置可否,皺眉問道:“景純,陛下那麼多兒子,為何你偏偏對十六殿下青眼有加?難道僅因為他救過你?”
薛凌雲心頭一緊,若叫薛其鋼知道他竟把皇帝的兒子睡了,以薛其鋼的脾氣,得把他狗腿打折。薛凌雲眼神飄忽躲閃,裝腔作勢掩飾自己的心虛:“啊……是啊。”表面鎮定,腦子轉得飛快,“一來十六殿下為國遊學,孩兒也願解君憂,護殿下在慶安國無恙;二來,兒臣也是想趁機離開塢原。”
最後一句話,才真正打消薛其鋼的疑慮。他拂去胳膊上的塵土,皺眉道:“你小子打得什麼算盤,豈能瞞過為父?”瞪了薛凌雲一眼,“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哪裡也不許去,待為父先進宮面聖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