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屋內人倒吸涼氣,錢有財和杜少昂的眼底也掀起驚懼。
惟有坐在主客席位的男人慢慢掀起睫簾,露出濃密眉毛下,狹長深邃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綴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幽光,更多卻是刺骨的冰涼。
“這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溫幼梨將酒杯落於自己唇前。
她沒動,笑吟吟睨向錢有財後又說道,“爺爺讓我過來敬諸位一杯。出來急,手下人忘帶酒了。我看錢行長剛才拿這杯勸杜老闆酒呢,杜老闆不給面子不肯喝,這不就便宜住我了?”
杜少昂死死盯著那杯酒,像是打算用眼神把酒裡的腌臢藥物都給淨化了。
溫幼梨轉首看他的時候,正好看到他那桃花眼閃過一抹隨時都能赴死的堅定。
“杜老闆~”少女不悅嬌嗔,“你不是答應了梅園唱罷,就去牡丹樓唱幾折戲給我撐撐場子?錢行長是許你了金山銀山?讓你這屁股跟釘在了梅園一樣?”
杜少昂頓時明白,自己這是又被“英雄救美”了一回。
他捏起唱戲時用的手帕,掩唇嬌媚著羞笑,“二小姐倒是誤會了,我也想今夜給二小姐撐撐面子,只是少帥大駕光臨,我著實沒膽量把人撇下就走。”
“我聽說少帥從不在滬海燈紅酒綠處落腳,今夜來梨園聽戲,既是給錢行長面子,更是給杜老闆面子。”少女端著酒杯慢慢起身,腳步輕盈,像花叢裡悠然翩飛的樟青鳳蝶。
翠綠。
墨黑。
三兩步“飛”到身著軍裝,正襟危坐的男人身側。
“少帥的面子可謂雨露均霑。只是...”纖細如蛛絲柔軟的手臂勾住男人脖頸,也順勢坐於懷中,“少帥今夜,似乎唯獨不給我溫二面子。”
完了!
這溫二小姐怕是今夜得摔跟頭。
還是那種頭破血流,缺胳膊少腿的跟頭。
所有人都在心裡掂量,眼下是勸著少帥千萬別動火,還是趕緊找人去牡丹樓請溫老來一趟。
牡丹樓一來一回,等溫老杵著柺杖過來,溫二小姐的屍體怕都要涼了...
錢有財對杜少昂是色膽包天,只是眼前這二小姐作死模樣,把他那色膽早就嚇破了。
被明撩暗撥的男人手腕漸抬,在一眾人屏息凝神誤以為他要拔槍把人給崩了的時候,竟然慢條斯理落在那不堪一握的細腰上。
一雙雙眼睛瞪得溜圓,錢有財的模樣在幾人裡最為誇張,他是壓根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孃的!
聶書臣喜歡的竟是女人?
想到此,錢有財把眼睛睜得更大了,竭力想看清聶書臣手上的動作。想知道他到底是把懷裡的溫香軟玉給抱緊了,還是打算把人給硬生生的折腰掐死。
“聽著倒像是聶某的錯,二小姐想要如何作賠?”男人面色依舊冷如寒凝,只是字裡行間多了風流。
聽著像調情,看著倒像是...已經為少女選好了棺槨,定下了墓穴。
溫幼梨見他眉眼清明,知道這人已明白自己進來的用意,但卻不情願陪她把戲唱好。
她也是倔脾氣上來,把酒杯抵在他唇邊,戲謔哄他道,“少帥把這杯酒喝了,就當賠我的歉禮。”
“少帥——”
“少帥不可啊!”
“二小姐快住手,莫跟少帥開玩笑!”
溫幼梨是跟他槓上了,手腕一動不動。
她還真挺想看看,這冷然清明的一雙眼睛,會不會因為這杯酒變得溼紅陰暗。
“我喝。”聶書臣覆眼斂去神色,薄唇微張,作勢要就著少女的手把酒喝下。
溫幼梨見他來真的——
手一抖,酒杯掉落,酒水打溼裙襬,涼意像吐著信子的蛇瞬間爬上小腿。
不。
再和那雙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對時,溫幼梨看得清楚...
他才是蛇。
“哎呀,人家沒拿穩,浪費了錢行長的一杯好酒~”
錢有財還哪裡管得著那杯酒,心裡剛才阿彌陀佛求爺爺告奶奶保佑這位小祖宗能平安。
要是人真在他這兒出了意外,溫崢嶸那老傢伙不會輕易放過聶書臣,收拾自己也是順手的事兒。
錢他多的是,他現在要的是有人能給他的錢撐腰!
“天公不作美,看來少帥今夜是喝不到我這杯酒了。”溫幼梨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把人推開,起身又去挽住杜少昂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