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晏死死咬住牙關,不讓那些滿腹的不甘與憤怒溢位,拳頭緊握,眼簾緊閉,彷彿要將所有苦楚與絕望盡數封鎖在內心深處。
他知道,關於蘇婉毓真實身份的秘密,他還不能,也不忍向老夫人及父親透露。
一旦真相大白,等待他的只會是無休止的責怪與嘆息。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縷遊離的孤魂,在塵世中漫無目的地漂泊,內外俱疲,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風浪的打擊。
室內昏黃的燈光似乎變得更加黯淡,它不再給予溫暖,反而像一封宣告終結的信箋,一點點侵噬著他的意志與希望。
三日光陰匆匆流逝,城南的尤園裡,百花競相開放,爭奇鬥豔,京城各府的名門夫人、小姐以及公子們均身著華服,絡繹不絕地前往,共襄此盛舉。
百花宴,表面上以賞花為名,實則是為那些平日裡深居閨中的小姐們提供了一個正當的理由,得以與眾多世家子弟近距離接觸,彼此探尋潛在的婚姻可能。
而此年度的百花宴,由於平軒侯府譚夫人的精心籌備,較之以往更為盛大。
一是為迎接剛剛認回的平樂長公主,以表皇家的隆恩。
二是藉機為她的小女兒挑選一個佳婿,此事對於譚家而言同樣至關重要。
譚夫人膝下育有四子一女,四位兄長常年伴隨父親鎮守邊疆,只有這位最小的女兒始終伴於母親身旁。
對於她的婚事,整個家族上下無一不視為頭等大事。
正如鄭茵茵所言,若鄭家二公子能夠與侯府的五小姐結為連理,得到侯爺的庇護,無疑會對鄭家復興有著極大的助益。
但現實是殘酷的,這位尊貴的五小姐又怎會垂青於他這樣身份低微之人?
另一邊,皇室的華貴轎輦緩緩駛來,其中坐的正是新歸的長公主——蘇婉毓,她與聖上並肩而坐,雪妃亦在旁小心陪侍。
雪妃精於觀察,對待公主尊敬有加,一舉一動無不體現出她的細緻與謹慎,生怕有絲毫怠慢。
皇帝沉默不語,雪妃也不敢輕易開口,整個隊伍透著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
公主的正式冊封雖需時日,但其身份已在某種程度上公之於眾。
只是京城中,仍有不少訊息閉塞的內宅婦人對她的真實來歷不甚瞭解。
這場百花宴,既是皇帝給她的一個適應朝中氛圍的舞臺,同時也隱含著另一層佈局,旨在藉此機會引出那位從不涉足此類宴會的裴清芷。
不出意外,對於這類社交宴會一向興趣寥寥的裴清芷,在得知皇上將親自蒞臨的訊息後,一反常態,早在清晨便開始督促家中女眷悉心裝扮。
而當公主與聖駕尚未抵達,她已安然端坐在尤園中那古樸典雅的涼亭內,目光不時眺望遠方,靜待著他們的出現,彷彿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與裴清芷同席而坐的,還有平軒侯府中聲名遐邇的五小姐——譚馨悅。
譚家自古以來皆是武將世家,家中男丁個個自幼習武,那股英勇之氣,如同血脈中流淌的熱血,讓譚馨悅內心也燃燒起對武學的無限渴望。
遺憾的是,她的父親秉持傳統觀念,認定女兒家應當學習女紅,對武藝嚴加限制,不容絲毫觸碰。
然而,譚馨悅骨髓深處的那份不屈與倔強,宛若春草遇雨,越是壓抑,越是頑強生長。
她偷偷跟隨兄長們的身影,於月明星稀之時,暗中學得了槍術的精髓與兵法的奧秘。
日常生活中,每當侯爺離府外出,她便一身便於武事的騎裝,英姿颯爽,自由自在。
而今日,為了參加這盛大的百花宴,母親不由分說,為她換上了一襲拖曳地面的廣袖白花裙,裙襬之上,繡著幾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雖美,卻如同捆綁心靈的枷鎖,使她倍感不適。
她不時拉扯著被緊縛的袖口,扭動著頸項,企圖掙脫這層無形的束縛。
裴清芷見狀,手中輕捏絲帕,掩嘴輕笑,言語間帶著幾分促狹之意:“五小姐可是身上癢得難受,怎的如此坐立難安?”
言罷,眼波流轉,看似關切,實則藏著一絲幸災樂禍。
譚馨悅與裴清芷之間,友誼不過泛泛,對於裴清芷這類外在嬌弱,內裡虛偽造作的千金小姐,她向來不善應對,更勿論曾經親眼目睹裴清芷表裡不一的虛偽面相,心中自是毫無好感。
她微微一側身形,姿態優雅地端起面前的茶盞,清冷的聲音穿透空氣:“我若真是街邊塵土滿身的流浪孩童,倒還真可能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