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的拉近,使得他首次清晰地察覺到,那曾經熟悉而美麗的臉龐,如今已悄悄爬上了細密的皺紋,面板也不復往日的緊緻光澤。
那一瞬間,裴馳安的笑容凝滯了一下,眼神裡不自覺地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燈會上那位活潑靈動、充滿朝氣的少女,與眼前這位歷經滄桑、深陷宮廷紛擾的太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自幼,他便在裴太妃的庇護下成長,周遭女子僅她一人對他影響至深。
幼時,他們之間還保持著一種相對和諧的關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年歲的增長,他心底那股難以名狀的情愫卻悄無聲息地萌生了,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
裴太妃低垂著眼簾,專注於整理裴馳安鬢角的碎髮,並未察覺到他內心的微妙變化,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黑髮,語氣溫和而略帶幾分哀愁:“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裴家,也知道你對吳家小姐並無真正的男女之情。”
“你放心,我並不會責怪你。待你與吳家小姐成婚之後,找個恰當的機會,讓她的生命因某些‘意外’而終結,也是無可厚非。”
“畢竟,只要能夠確保吳家的血脈延續,她個人的存在與否,確實不太重要。”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份令人難以置信的淡然,彷彿談論的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聞言,裴馳安的瞳孔微微收縮,迅速收斂起內心的波動,恢復了一貫的溫文爾雅,微笑著為她按摩著因病而顯疲倦的雙肩:“是,姑娘,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見侄兒如此乖巧順從,裴太妃的心底湧起一股暖流,彷彿連纏綿已久的病痛都減輕了幾分。
她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手,改為握住他的手,語氣中透露出淡淡的孤寂:“這幾天如果有空,多來陪陪姑娘吧。”
手掌相觸,一種莫名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上裴馳安的心頭,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感讓他差點就要本能地抽回自己的手。
在過去,無論與裴太妃多麼親近,他總是滿心歡喜,享受著那份來自長輩的關愛。
而今,這樣輕微的接觸,竟讓他感到一絲反感與不適。
裴太妃捕捉到了他神色間的微妙變化,關切地詢問:“馳安,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裴馳安猛地回過神來,迅速調整了情緒,抬頭答道:“侄兒只是擔憂姑娘的身體狀況,那些御醫真的找不到病因嗎?”
裴太妃面容憔悴,愁容滿面地點頭:“是啊,御醫們來來往往多次,最後只告訴我,我這病根在於心中。”
裴馳安眼神閃爍,心念急轉,忽然提議道:“要不,讓姑娘試試宮外的大夫?我聽說宮牆之外,有許多行走在江湖上的神醫,擅長治療各類古怪病症。”
說話的同時,他利用裴太妃注意力的轉移,悄悄將自己的手抽離出來,那微涼的感覺似乎讓他稍感放鬆。
“那些民間郎中,據說手段獨特,也許能為姑娘找到治病良方。”
裴太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希望,身體不自覺地坐得更加挺直:“哦?你認識什麼高明的醫生嗎?”
裴馳安沉吟片刻,謹慎回答:“聽聞有一位隱居的高手,只是他是否願意入宮,這就有待商榷了。”
裴太妃目光一亮,從寬大的衣袖中抽出一疊沉甸甸的銀票,信心滿滿地說:“只要有足夠的報酬,哪有請不動的大夫?”
裴馳安接過銀票,恭敬地行了一禮:“是,侄兒定當遵照姑母的指示行事。”
太妃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身邊的軟墊,示意他靠近:“來,再多聊一會兒。”
裴馳安眼波微動,不動聲色地依言彎腰坐下,兩人就這樣靜默地並坐在一起,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時光。
與此同時,皇宮內外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宮牆內,高高的紅牆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宮女與太監們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穿梭忙碌,維持著宮廷的井然有序。
然而,軒帝的慶安宮中,氣氛卻異常活躍,這幾日,他不是在宮中四處尋覓,就是在書房裡埋頭製作花燈,滿腦子都是那神秘女子的身影。
一群小宮女和小太監圍在他周圍,或是小心翼翼地切割著竹篾,或是仔細描繪著畫紙上細膩的圖案,每個人都在為完成皇上的旨意全力以赴。
軒帝親自指導,對每一個細節都要求苛刻,時不時發出不滿的評論:“這一個做得太粗糙,不行!”
“這燈籠尺寸過大,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