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內，蕭意梧陪著謝皇后吃了頓飯，就離宮了。謝皇后難得沒去地裡轉悠，就坐在正殿的鳳座之上，以右手支頭，讓人摸不準是在沉思還是在打盹。

聞歌進殿時，將腳步放到最輕，快走到鳳座前時，謝皇后抬起了頭。

從前不覺得，但那一刻，聞歌發現謝皇后其實很配華麗尊貴的鳳座。

“回來了？”謝皇后如常和聞歌招呼。

“回皇后娘娘，我回來了。”聞歌手裡拿著三支含苞欲放的荷花，“皇后娘娘你看！”

“去莫麗宮裡了啊。”謝皇后看著那荷花，神色有些怔忡，“我都好些年，沒看到過荷花了。”她吩咐宮女將荷花插在白釉薄胎花口瓶裡，用水養著。

聞歌知道，這宮裡，但凡莫貴妃很喜歡的東西，因為皇帝的霸道寵愛，旁人便連看都沒有看的份了。譬如這荷花，整個皇宮，便只有未央宮裡有荷花池。

“皇后娘娘，晚上我給你做荷花粥，可好？”聞歌笑著，指著殿門口放著的小山高的荷花和蓮蓬，“我帶了好多回來，皇后娘娘想怎麼看怎麼看。”

“你說的我都饞了。”謝皇后站起身來，朝著聞歌伸出手。

聞歌這才留意到，她的左手拿著一支玉釵，溫潤剔透，是極好的羊脂玉雕成，她將那玉釵插進聞歌的髮髻中，滿意地笑起來，“這釵子啊，配你，拿去戴著玩吧。”

聞歌摸摸頭上的玉釵，觸手光滑細膩，抿嘴笑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一直得娘娘們的好東西。”

“你是好孩子，這物件啊，放著也是放著，到你手裡，也是它們的運道。”

聞歌笑著應是，謝皇后接下來卻說，“我留你在宮中也有些日子，今日便放你回家看看。”

聞歌錯愕地看向謝皇后，“娘娘，你要趕我走？”

“這傻孩子。”謝皇后不高興了，“我巴不得你一直陪我住在這甘泉宮呢。只是，你是宋家的女兒，我也不能老霸佔著你。”她拍拍聞歌的手背，“你先回去，過些時候，我再讓人去接你。”

“是！”無論是從感情還是身份，聞歌都不能為這點事違逆謝皇后，試探著說，“那我去和大姐姐告別。”

謝皇后純良的笑容霎時隱去，“我聽說宋妃今日落水昏迷，何必還去擾她。你直接出宮吧，以後來日方長。”

聞歌於是確定了，謝皇后突然讓她出宮，和宋青青今日落水有干係。這位不受寵的皇后，對後宮的事情洞若觀火，但謝皇后到底知道多少呢？又為何急著趕她出宮？

“是！”

聞歌決定來一個拖字訣，回房慢慢收拾東西，再過會就該天黑了，謝皇后總不會晚飯都不給吃一口，就將她送出去。

謝皇后這個人，不管事的時候看起來很好糊弄，但上心的事情別人就糊弄不了她了。只聽她笑著說，“讓她們幫你收拾，你陪我再說說話。”

聞歌無奈，只好讓林胭脂帶著宮女去收拾行李，雖然給林胭脂使了眼色，但跟過去的是皇后的心腹宮女，怕是不能用拖字訣。

“皇后娘娘，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謝皇后讓人搬了只小凳到鳳座邊上，讓聞歌就挨著她說話。

“你也別怪我不讓你去和宋妃告別。”謝皇后說，“宋妃要在莫麗宮裡住些日子，你若去了，今兒便出不了宮。”

“我不怪皇后娘娘。”聞歌擠出一抹笑容來，“皇后娘娘心思善良，一定是為我好，我明白的。”

“果然是個懂事的孩子。”

今兒蕭意梧進宮，給謝皇后透了點和聞歌的關係，把謝皇后樂得不知如何才好，如今再看聞歌，更和待旁人不同，若不是……她其實哪捨得放人走。只是若想聞歌和蕭意梧能成，就更不能讓這姑娘捲進後宮的是非中。

“你想說什麼，我都明白。你們姐妹情深，宋妃那裡，我會盡量看顧。”

“多謝皇后娘娘！”聞歌心頭一鬆，早在春日宴那天，聞歌就知道謝皇后在皇帝心中並非全無分量，能得她一句話，比聞歌自己在宮裡還管用。

謝皇后的宮女果然效率很高。這說話的功夫，就回來覆命了。聞歌的行李已經收拾好，步輦也已經備好，就等著聞歌出發了。

謝皇后親自送聞歌到殿外，看著聞歌上了步輦。

聞歌坐在步輦上，走出好長一段路，回頭時，見謝皇后還站在原處，凝望著自己，不由朝謝皇后揮揮手。

謝皇后朝著聞歌的方向笑了笑，親自去收拾聞歌留下的荷花和蓮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