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安化排隊的時候在夏瑜的前面,便對夏瑜小聲提醒道:“進城門的時候,那些看門的對咱們這些做小買賣的尤其苛刻。”
“你要是不想貨物被他們在你的這些農貨上胡亂搗鼓,那就主動把貨物的價格多報一點,多繳納一些厘金,他們就滿意了。”
夏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那麼一算,要是距離遠些,來臨安城賣貨也多賺不了多少錢。”
“可不是嘛。”吳安化大吐苦水道,“臨安附近還算平靜,要是遇到那種匪患嚴重的地方,過個十幾二十裡,就設個哨卡,明著說是防匪患,實質上做的不就是堵我們這種做生意的?”
“遇到個哨卡,不送些錢財上去,怎麼可能讓你過去?要是哨卡多點,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不說哨卡,就說這臨安城,以前厘金也沒有現在高……上面的理由是一套一套的,一直從值百抽一變成值百抽五,明明白白地漲了五倍!”
“這還是明面上要上繳給官府的錢,真正要想做好生意,進城之後上下打點那才是大頭。”
“也就洋人,還有官老爺的生意好多一些。”
夏瑜附和道:“官老爺不需要做生意,只要躺著就有人送銀子到家裡來。”
“可不是麼?”吳安化冷笑一聲,“這厘卡是越設越多,密度逐漸增大也就算了,更過分的是,這城裡的一切有油水的生意都是有主的。”
“就像臨安城的屠捐,前年被承包給一個李姓商人,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親屬。”
“這位李姓商人便在臨安城買了一處房屋設定捐局,要求各屠戶每月按宰豬的數量繳納屠捐,每隻需繳納兩角銀子,要求先由屠戶交納,再分擔給買肉的顧客。”
“屠戶聽到這項稅令後,十分不滿,當即商議罷市抵制。”
“其實那姓李的又承擔了一些其它捐稅,早就引起了大家心中的不滿,許多人都痛恨他亂收捐稅,於是便與屠戶一起去找那姓李的麻煩。”
“那姓李的自持財雄勢大,自家又有有武裝守衛,目睹門前群眾越聚越多,立即喝令其守兵驅逐民眾。”
“唉,當場被打死的就有兩三人,引起更大的不滿,要不是巡撫那邊派了人出來彈壓,恐怕還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夏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臨安城高大的城牆,然後移開視線,又看了看在城門前的佇列中的那些衣衫襤褸,骨瘦嶙峋的貧民。
這些人看起來其實與未經訓練的王二狗等人沒有什麼差別,眼神都是如此的麻木,好似只剩下了肉體在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在排隊進城的人中,這樣的人佔了絕大多數。
眼前的這座古老的城池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平靜,但是夏瑜已經感受到了城市下逐漸無法壓制的怨氣。
像吳安化這種小商人是不滿的,像他與何懷德等這樣的讀書人是不滿的,像王二狗這樣的窮苦貧民也是不滿的。
滿足的是哪些人?
只有那些達官顯貴,以及達官顯貴的狗腿子。
這座大城看起來大而堅固,其實不過是一個空架子。
只需要一點火星,就能把整座城都燒成灰燼,他想。
何懷德接話道:“最後是如何解決這事的?”
“還能怎麼解決?”吳安化做了個下斬的手勢,聲音更低,“為首的被打成亂民,打成革命黨,直接砍了,誰還敢鬧事?於是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該收的屠捐還是繼續收著。”
夏瑜皺眉道:“無法無天。”
“這哪還有什麼法?”吳安化心有慼慼道,“這還只是一點小生意,臨安城內那些油水更大的行當,肯定更黑。”
“咱們這些沒有什麼背景的人做生意那是難上加難,進了臨安城,和上了戰場沒有任何區別,不小心一點,那肯定要被連皮帶骨地吞掉。”
何懷德忽然道:“吳掌櫃和我們說那麼多,不怕我們進城舉報?”
聽到這話,吳安化頓時笑了起來:“我吳某人走了不少地方,別的不說,對自己這雙眼睛還是有點自信的。”
:()民國:赤色革命從阿q正傳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