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在河裡洗乾淨身體的夏瑜和王達安兩人一起緩緩向趙家走去。
兩人久未相見,一見之後,卻是先幹了一天的重活,在晚飯時聊的又是理想問題,直到現在,兩人才有時間說起分離後所經歷的一些事情。
夏瑜沒有任何隱瞞,以平淡的語氣講述了自己試圖在縣城進行革命,卻被自家人舉報的事情。
王達安聽得一臉憤慨,恨不得立即拔刀把夏瑜的三伯一刀砍死。
但是現在顯然不可能砍到夏瑜的三伯,他只能罵道:“這樣的人簡直不配做人……是畜生!”
夏瑜笑了笑。
知道自己是被夏家人出賣,才被抓進監獄時,他也是滿腔的憤懣,但是在想通了許多事情後,現在已經好受了許多。
等王達安平復心緒之後,他又心平氣和地講述了徐真竟然為了素不相識的自己直接綁架白舉人,威脅白舉人救人,之後殺了白舉人,又返身刺殺把總……
王達安真聽得渾身舒暢,大讚道:“如此才叫暢快!”
“看完你寄過來的部分英吉利革命史,我本以為那位徐先生只是一位文質書生,沒想到卻是那麼一個血性之人。”
說完,他又惋惜道:“可惜,你們離開得太急,要是留點時間,把你三伯直接砍了,那就一點都不留遺憾了!”
“徐先生和達安你有點像。”夏瑜有有點擔心地嘆息一聲,“都是出於義憤,便可拔刀殺人,我倒是擔心徐先生和你的安全。”
“我倒是能理解徐先生。”王達安笑道,“要是不能當場出了那口惡氣,做人如何能暢快?”
夏瑜笑著搖頭:“在我們在留學時,你就沒少和那些日人起衝突。”
王達安冷笑道:“倘若處處忍讓,不與他們起衝突,他們反而會更加看不起我們。”
“這點徐先生比你做得好。”夏瑜看向漆黑中的未莊,“達安,你知道麼?像徐先生這樣的大才,卻在未莊這樣的小地方隱居多年,默默觀察未莊的底層貧民,最終形成自己的一套革命思想。”
王達安感慨道:“徐先生是真正有大毅力之人,也是一個適合沉下心做學問的智者。”
頓了頓,他又道:“真正的革命者不僅需要像我這種敢打敢拼的,更加需要徐先生這種思索者。”
“倘若方向不明,不知道該怎麼做,或者向錯誤的方向去做,最終只會是失敗的莽撞。”
“徐先生平易近人,從不因自己學問淵博就瞧不起任何人,我從徐先生這裡收穫良多。”
夏瑜向站在路邊打招呼的張順子等人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徐先生救出我之後,就帶著我回到了未莊,從無到有,使得未莊發展成瞭如今的樣子。”
王達安對自己為何會突然來未莊做了簡單的解釋:“看到你寄來的英吉利革命史,我與懷德都很想見見這位徐先生。”
“不過懷德有事要留在粵城,我便星夜趕來了未莊,有時間便把在未莊的所見所聞寫信告訴懷德,他一定對這些很感興趣。”
聽到王達安說起未莊的事情,夏瑜解釋道:“派去送信的人是趙家找來的人,不可信任,所以我沒有在信裡提到未莊的事情,以防信落入別人的手裡。”
說完,他忽然看向王達安,問道:“達安,你只簡單地說了和懷德的一些事情,中間似乎省略了很多東西?”
王達安勉強一笑:“發生了不少事情,以後再和你說。”
說完,他強行轉移話題道:“你寄過來的英吉利革命史只有部分,看得我和懷德渾身難受。”
“懷德讓我見到你,先替他揍你一拳,再問你有沒有寫好英吉利革命史,要是沒有寫好,那就把你關進屋子,讓你沒日沒夜地寫,直到寫好再放你出來。”
“事務繁忙,沒有時間寫,故而只能先把寫好的部分寄給你們看。”夏瑜笑了起來,沒有再問王達安與何懷德在粵城經歷了什麼。
他了解王達安,知道王達安不願意說的事,定然是相當慘烈的事情。
心中嘆息一聲,夏瑜心想,分開後,他們三人的路途都非常不順利。
這也許就是他們這樣的革命青年一代的寫照……
回到趙家,夏瑜看見徐真那邊還亮著燭光,便帶著王達安徑直去了徐真房前。
整理了一下衣服,夏瑜敲響了房門。
“是夏瑜?”裡面響起了徐真的聲音。
“先生,是我。”夏瑜恭敬了答了一聲,便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