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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耳旁傳來話音。
“有甚麼為難的?”
“我幫表妹做些事,這天下間又有誰能置喙?”
此刻這話說到任盈盈心中,她聽罷分外欣喜,卻因臉皮薄,對他的目光便更加躲閃。
屋中安靜得很,安靜到只有兩人的呼吸,似乎連燈火灼燒的聲音都能聽得清。
趙榮再去看任教主。
感覺蠶蠱已經起效。
這蠱蟲能叫人假死,常人吞下,便如同死過一次。
希望任教主能借此醒悟,莫要執迷不悟。
任盈盈想上前幫忙,趙榮示意不用,他手上輕輕一託便讓任教主坐在床上,跟著伸手朝他後心按去。
假死狀態的任教主無法控制真氣,一身內力囊括異種真氣逐漸被他抽走。
雖然只是散功,可這異種真氣錯綜複雜,互相沖撞,想散掉也是極難。
不過
一碰到趙榮的陰陽氣旋,這些異種真氣便如百川入海,從任我行的經絡湖澤中流出,進入一片汪洋。
任教主功力深厚,可體如沙漏,越漏越快,直至乾涸。
趙榮從運功到收功,只片刻之間。
肉眼可見,任教主的頭髮更白了。
數十年的功力一朝散盡,身體上的虛弱難以避免,往後練一些養生功夫,配上藥膳,或能有所彌補。
解除他身上的穴道,再以內力刺激氣血。
任教主的氣息越來越平穩,顯是擺脫了假死狀態。
任盈盈想問話,趙榮示意她安靜。
兩人便坐在床邊等候,外邊越來越暗,蟋蟀昆蟲的叫聲越來越響。
夕陽滑下山,漫天星月。
終於,沉睡中的任我行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眸時,先是迷茫。
但出乎趙榮意料,任教主很快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眼神一如從前犀利霸道。
什麼假死一遭,似乎沒有對他產生影響。
拒絕女兒幫助,他雙手撐著床板,朝後邊一靠。
那雙眼睛,飛快從女兒身上掠過,凝視在趙榮身上。
“好俊的內功。”
任我行由衷誇讚:“難怪東方不敗在內力拼鬥上不及你,老夫這一身異種真氣,竟能被你輕鬆化去。”
趙榮微微抱拳:“方才多有得罪,任前輩莫怪。”
“沒有什麼得罪之說,倒是我又輸了一場。”
任我行表情複雜:“老夫突然運功,還能被你打穴止住。”
“這份功力,天下人望塵莫及。”
他雙目凝在趙榮身上:
“想我任我行曾經橫行江湖,自問什麼樣的人物都已見過。後來被東方不敗算計,囚居西湖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就等著重出江湖復仇的那一日。”
“誰能想到武林大變,江湖詭異莫測,叫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一統江湖的美夢,老夫是做不成了。”
任我行看了女兒一眼,又對趙榮道:
“老夫蒙你相救,天大的恩情絕不會忘。”
“日後你若想成為武林盟主,一統江湖,黑木崖上上下下,都不會反對。”
趙榮不禁搖頭。
“任前輩,我對一統江湖,並沒有什麼興趣。”
任我行聞言哼了一聲:
“你小小年紀,怎能沒有野心銳氣。”
“以你的本事,就是問鼎天下又有何難?對這份權欲,你就半分也不心動?”
趙榮笑了起來:
“我劉師叔金盆洗手之前曾被我多次勸說,但他並不聽勸,言道身心皆不可在江湖,才能沉心音律。”
“當時我難以理解。”
“此時任前輩一問,我反而體會到劉師叔的感受了。”
“權欲權欲,乃是無窮無盡之物。我身在江湖,若以這二者累身,如何喜樂隨心,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任我行搖了搖頭,“衡山派都是你們這些奇人妙人。”
“不過你話語真誠,是個真君子。”
“只是年紀不大,心卻比我還老。”
他言到此處,緩了兩口氣對任盈盈說道:
“盈盈,這小子雖然天下第一,功參造化。但心如野老,隨遇而安,並不是什麼良配,你鐘意於他不見得是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