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螺粟碼頭如往日一般車水馬龍,船進船出,人來人往。
南來北往的商客、闖蕩江湖的武林人、欣賞瀟湘秋景的旅者、堤堰邊神色憂鬱的逋客,泛舟而回的打漁人,碼頭幫工掮客.
說話聲騾聲拋錨聲馬蹄聲,都被響亮的叫賣聲壓了下去。
微風萬傾靴紋細,斷霞半空魚尾赤。
趙榮立身船頭,心下莫名生出一陣感動。
傍晚時分,江上水天一線,碼頭熱鬧喧闐,如置身在一副古樸畫卷中。
衡山派的大船到了碼頭,並未引起多大動靜。
在普通人眼中,他們與那些江湖人也沒甚麼分別,早在碼頭邊看膩了。
“看那邊。”
呂松峰站在趙榮身邊,朝堤岸邊柳樹下指了指,那邊正有一道綠衫人影,亭亭而立,正在朝他們歡快招手。
趙榮一臉笑容,一旁的呂松峰已在揮手。
“師父,諸位師兄師姐~!”
船還沒靠岸,岸邊清脆的少女聲就響了起來。
呂松峰道:“數月不見,小師妹就如春日竹筍,又冒一節。”
“欸~!”
一旁的凌兆恆不滿,“竹節竹節,英氣太足。應當是高柳鳴蟬下的夏日雨荷,清麗脫俗。”
“師兄在中原一地多有情緣,惹得那般多的俠女傷懷,我瀟湘無情客,原是見多了清麗人。”
“哈哈哈!”眾人一邊下船一邊笑。
趙榮沒理他們打趣,下船用手在少女頭上略一比劃。
“也沒見得長多高啊?”
曲非煙拽著他的袖子,將他的手拉下來。
那雙正晃盪著湘水霞光的大眼睛透出不滿之色,臉上的表情卻那般精靈可愛,“長高了,誰說沒長高。”
“師兄師姐們都瞧得出來,本門大師兄卻瞧不出來。”
她口中說著不滿的話,臉上卻溢滿笑容。
“師父!”
曲非煙連忙恭聲打招呼,莫大先生微笑點頭,瞧了她一眼,又朝趙榮指了指,“你師兄要回家一趟,你陪他去吧。”
“好。”
眾門人識趣走開,不管這對少男少女。
入了衡陽城,劉府弟子全都去拜會恩師,魯連榮那邊的弟子也是如此。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
曲非煙與趙榮一道朝趙家塢走,他們路過了同福客棧,暫時沒進去。
路邊有人扛著糖葫蘆賣,趙榮買了兩串。
他倆邊走邊吃邊聊。
曲非煙與他說衡陽城周邊的事,趙榮則是將北上中原的事說給她聽。
本想著噓寒問暖的,一見彼此都好好的,就沒那般多扭捏。
到了趙家塢老家。
趙榮發現爺爺已經等在桌邊,幾個菜都用蒸籠熱著,還溫了一罈酒。
“全師兄說伱今日回來,我早告知了爺爺。”
曲非煙提了一句,很自然地搬來竹凳坐下。
趙福在旁笑罵一句:“非非來得勤,比你這個不著家的更像我孫子。”
趙榮歉意一笑,又問:“爺爺,恁要不跟我回門派那邊住下?”
“你在外邊惹了大禍?”趙福問。
趙榮搖頭。
趙福一邊掀開蒸籠一邊道:
“我去你門派那邊連個說話的都難找,在此地還有許多與我一起打漁的,我去你那邊作甚。”
“你也不用操心,爺爺活了這般大年紀,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當初在潭水上打漁也有江湖匪盜,何曾怕了他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現在年老了更是如此。”
之前問過幾次,都是這般結果。
趙榮也只是嘗試一下,沒再多勸。
趙福見到孫兒手腳健全歸來,心裡便踏實了,中原之地發生什麼,他也管不著。
趙榮只挑些有趣的說給他聽。
比如五嶽盟會上吃了什麼,比如少林方丈與武當道長是個什麼樣貌,比如五嶽盟主是怎麼勉勵他好好練武的。
那些殘酷打殺,趙榮選擇性跳過。
“來,喝酒。”
“幹。”
曲非煙也端起酒杯。
趙榮在一旁笑道,“小少女不可飲酒。”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是吧,爺爺。”
趙福笑著點頭。
她練有一身內力,喝一點酒是不會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