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連續數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人人都在盼望著來年新帝登基。
雖說還沒有公文明示,但是朝廷也沒有阻止民間的這些議論,甚至於樂見其成。
以禮親王的意思,最好讓民間漸漸談論開來,等到時候傳位詔書一下,也能更加的“順應民意”,要不是衛國公阻止,他還想催著顧非池儘快從北境回來。
他終究還是被衛國公勸住了,繼位是國之大事,開疆闢土同樣也是。
禮親王忍了下來,每天閒來無事,一面盯著禮部擬禪位儀式的章程,一面盯著北境的戰況。
留籲鷹同樣也盯著北境的動靜。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北境那邊風平浪靜,繼謝無端打下蘭峪關後,就沒有任何軍報傳來。
沒有訊息,有時候,便是好訊息。
留籲鷹親筆寫了“堅守”兩個字,交給了阿屠。
他不確定那隻白鷹還在不在京,這些日子以來的飛鴿傳書也幾乎斷了,阿屠特意讓人到了翼州後再放飛鴿子。
然而,一連幾天,留籲鷹都是噩夢連連。
在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後,他從榻上起來,推開了窗。
十月的夜風帶著涼意,吹得他打了一個激靈。
留籲鷹神情難安地看著北方,似要穿過那無邊的黑暗。
鴿子應該快到了……除了鴿子,他還另派了人回去,應該很快就會訊息遞來。
烏寰山易守難攻的地勢,再加上長狄十萬南征大軍,面對謝無端,不能說固若金
湯,以欽志犇與拓跋豹之能,再守上烏寰山大半個月,等來王上的援軍總是可以的吧?
留籲鷹這麼想著。
然而,千里之外的烏寰山,此時並非固若金湯。
而是城門大敞。
地面上、城牆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具具屍體,屍橫遍野,一地狼藉,地上血流成河。
空氣中瀰漫著大戰方歇的血腥味,濃郁嗆鼻。
一隻鴿子撲楞著翅膀飛了過來,似乎也聞到了血腥味,身子微微顫顫,飛行的動作略有幾分木訥,下一刻,就被城牆上的一個少年輕而易舉地抓住了。
他清亮的目光落在鴿腳上的信筒上。
“公子。”風吟抓著信鴿,快步跑下混亂不堪的牆樓,動作敏捷地避開了這一地的屍體與兵械,在周圍天府軍的將士中間穿行,跑向了騎在了一匹白馬上的謝無端。
謝無端那銀白的鎧甲上,也沾了血,卻半點不顯狼狽,依然是一派月白風清的樣子,唇畔噙著溫潤的淺笑,彷彿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戰場,而是什麼星臺仙閣的雅地。
五六步外,欽志犇與拓跋豹兩人雙手被麻繩束縛在後,被幾名天府軍將士押著跪在地上,他們的鎧甲上、身上都是血。
尤其是拓跋豹,他的左耳被削去了一半,到現在耳朵還在滴答滴答地滴著血,血染紅了他的下巴與肩頭,形容既狼狽又猙獰。
“公子,是信鴿。”
風吟取下了信鴿腳上那支細細的信筒,抬起手呈給了馬背上的謝無端。
謝無端慢條斯理地擰開了火漆封好的信筒,取出了一張絹紙,展開後,赫然見上面以長狄文字寫了兩個字——
堅守。
謝無端看完了那張絹紙,隨手一扔,絹紙就從半空中輕飄飄地落下,像一片羽毛般緩緩地落在了欽志犇與拓跋豹面前。
“堅守”這兩個字赫然映入二人眼簾。
原本就耷拉著腦袋的欽志犇像是被刺痛了眼睛般,閉了閉眼,哪怕跪在地上也比常人高出了一截的身軀這一刻如垂暮老者般傴僂起來。
堅守?!
那也要他們守得住啊!
謝無端在使詭計拿下了蘭峪關後,經過幾天休整,就對烏寰山發起了猛攻。
十天前,大軍更是直接兵臨城下。
本以為憑著烏寰山的天險地勢,謝無端想要在短時間內強勢硬攻是絕對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拉長戰線,一點點地耗光他們的兵力。
烏寰山的山勢險峻,背靠北狄,東南是幾面峭壁,西臨沙漠,易守難攻,是天神賜予他們長狄的瑰寶。
只要等來後方王上派遣的援兵抵達,那就該是他們反攻的時候。
誰也沒想到的是,在謝無端率大軍兵臨城下的第三天,他們被前後包抄了。
至今回想起來,欽志犇猶覺得彷彿置身一個無止盡的噩夢中。
“得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