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閣樓。
隨引路的小童一直往前,穿過漫長階梯,謝鏡辭望見一扇緊閉的木門。
小童敲了敲門。
屋內似是有誰低低應了一聲,旋即木門發出吱呀輕響,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兀自開啟。
這裡應該是處書房。
嫋嫋白煙聚散不定,如河流緩緩溢位,在薰香最濃處,坐著個垂頭看書的女人。
溫妙柔人不如其名,跟“溫柔”二字八竿子打不著,雖然生了張恬靜漂亮的臉,周身氣質卻是冷冽肅然,隱約帶了點不耐煩的神色,一襲火紅長裙張揚得沒邊。
不等小童開口,她便將書冊砸在一旁的桌面上,抬眼掃視一番:“莫霄陽?”
莫霄陽和這位不熟,有點怵她:“是、是我,溫姐姐。”
溫妙柔沒做回應,把目光挪向謝鏡辭:“那這位,想必就是謝姑娘吧?”
謝鏡辭有些詫異,見她眸光一轉,繼續道:“昨夜周館主同我提起過,說武館裡來了個很是厲害的小女孩。他狠狠誇讚了謝姑娘一番,聲稱刀法絕世無雙,同齡之輩無人能與之匹敵——可巧,我也是個用刀的。”
不對勁。
這人說到後面,已經有那麼點咬牙切齒的意思了。
“糟糕,我想起來了!”
莫霄陽警惕心驟起,胸口警鈴大作,趕忙傳音入密:“聽說溫妙柔最愛與人比試,但凡遇見看不順眼的人,都要比上一把——咱們不會這麼倒黴吧!”
溫妙柔:“既然謝姑娘對刀術造詣如此之深,不如同我來比一比,如何?”
莫霄陽:……
“我修為已至元嬰,絕不會做欺壓小輩之事。”
她說著緩步上前,瞥一眼被丟在桌上的書冊,挑眉一笑:“我方才在看詩集,覺得挺有意思,聽說謝姑娘飽覽群書,不如這樣,我們分別以刀作詩,如何?”
“陷阱,這是個陷阱!這女人肯定是想做掉你!”
莫霄陽像只跳腳的雞:“但凡和她比過的人,只有輸家能活著離開這棟樓!蕪城裡來來往往這麼多修士,沒一個活人曾經贏過她——千萬要輸啊謝姑娘!不然我們倆全完了!”
謝鏡辭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不帶這麼玩的啊!周館主坑她!
那邊的溫妙柔還在慢悠悠講話:“輸的人把刀借給贏家用一天,怎麼樣?”
謝鏡辭:……
謝鏡辭強顏歡笑:“好。”
不就是把鬼哭刀借出去一天嗎,除了會有一點點點心痛,沒什麼大不了。看她當場來首敷衍湊數的打油詩,把溫妙柔送上詩壇第一的至尊王座。
“謝姑娘可千萬不要敷衍了事。”
溫妙柔正色冷聲:“我最討厭敷衍之人。作詩不用心的後果……你知道的吧?”
對不起她不想知道!
謝鏡辭有些為難。
穿越小說裡,女主人公憑藉古人詩詞驚豔全場的橋段已經爛透大街,到她這裡卻成了個悽慘的烏龍,既不能太過敷衍,又不能佔盡風頭贏下這一盤。
等等。
在一團亂麻的思緒裡,突然浮起一根明晃晃的金線。
她還沒完,她或許……還能這樣幹。
謝鏡辭福至心靈,拿起一旁準備的紙筆。
她寫得很快,抬頭把宣紙遞給小童時,溫妙柔居然也剛好寫完。
為確保公平公正,兩張紙皆不做署名,由認不出字跡的莫霄陽來當眾朗誦,裁判則是規規矩矩坐在書房裡的五六個小童。
“那、那我念了啊。”
莫霄陽忐忑不已,與謝鏡辭彼此交換一個視線,低頭開啟第一張宣紙:“這個……詩題:《刀客行》。”
這是溫妙柔的詩作。
謝鏡辭心下了然,發出一聲惡毒反派奸計得逞後的得意冷笑。
以她寫在紙上的那些東西,只要這人但凡有點文采,就絕對能碾壓她穩穩贏下此局。
溫妙柔千算萬算,無論如何都算不准她在那麼多小世界裡學來的千層套路。
她原本信誓旦旦。
直到聽見莫霄陽念出的第一句:“放眼看刀門,老孃第一人。”
謝鏡辭如遭雷擊。
“放眼看刀門,老孃第一人。
半路逢仇家,我是你親媽。
把兒一頓揍,出門吃烤鴨。
紅燒三十六,碳烤九十八。”
謝鏡辭:……